順著師父手指的方向,江曉俞就看見墻根底下那幾個木頭人了,做工有點簡陋,只有胸和頭大概是個人形,腰部以下是一根桿子和圓盤形狀的底座。
木人看起來已經有包漿了,表面泛著一層半透明的亮光,是不是古玩江曉俞看不出來,不過至少應該達到了文玩的級別。
南老爺子站在木人邊上,拿手一指:“你就看著它,使勁的看,不但用眼看更要用心看。所謂觀瑕,就是看瑕疵、找破綻。世間萬物,皆有它的破綻,你有我有全都有。”
聽到這,江曉俞覺得師父下一句應該是“哎欸嘿依兒呀,該出手時就出手……”差點忍不住樂出來。
“這木人身上就有破綻,而且還不止一處,你用心看,早晚能看出來。”
江曉俞覺得這事稍微有點扯,一時間想不通,上去就拿手指頭敲,想聽聽聲音勻實不勻實。師父一把就把他拽了回來:“讓你看,誰讓你動手了!”
“哦……”
南老爺子又補充了兩句:“這個東西確實不容易說明白,就跟你學騎自行車學游泳是一樣的,學會之前跟你講道理沒有用,因為你沒有體會,你就只能是練。等你會騎了,反而會覺得這么簡單的事自己之前怎么可能不會呢,一個道理。”老爺子說完了背著手回屋了。
過了一會兒,又端了個大茶缸子出來了,新沏的茉莉花茶,最大的特點是便宜,也不知道茶葉里加了多少高科技手段,滿院子飄香。
老爺子端著缸子一邊吹一邊吸溜,坐在葡萄架底下遠遠看著江曉俞,有點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意思——江曉俞看木人的破綻,師父看徒弟的破綻。
看著江曉俞,老爺子認為絕對不會再出現之前那種情況了,回想起自己當年,練了七年才隱約看出木人上有個缺口,又過了三年,照著缺口一擊得手,徒手破了木人,這才算正式悟道。再想起這木人,自打師父的師父傳下來,也沒剩幾個了。
果然,江曉俞溜溜的看了一晚上,木頭就是木頭,怎么看都是一個雕刻水平相當抱歉的三流藝術品。毫無頭緒,難免稍微有點垂頭喪氣。師父一個勁勸他:“來日方長,今天先早點回去休息,明日繼續。”
江曉俞回去的路上就一路找尋各種破綻,比如老太太缺了顆牙,地鐵上有誰沒拉拉鏈,大胖姑娘的小腳趾頭從涼鞋的縫兒里橫著鉆出來了,不過想來想去,破綻最多的還是黨哥那跨欄背心和自己的考試卷子。
第二天一放學,江曉俞又來了,老爺子估計是覺得大茶缸子缺點宗師的風范,不知道從哪搞來一套茶具,大盤子小碗的一大堆,擺在葡萄架底下石桌上,江曉俞練功,他就在后面泡茶。
看寶貝徒弟練的累了,老爺子站起來喊他:“來,徒兒,師父給你泡功夫茶。”
擼胳膊挽袖子的,江曉俞看他的架勢就覺得不對勁……老爺子倒是挺有興致,一邊擺弄一邊給他講:“這是我剛學的,修身養性,這喝的就不是茶水了,是境界。成功不是你高瞻遠矚,而是一早兒就站在高處,人跑得再快也不一定贏,不跌跟頭那才算是成功……”
“……”
這話聽著耳熟,江曉俞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師父這套裝備恐怕沒少花錢,就差問自己沏茶這聲音好聽不好聽了,好聽就是好茶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