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周萌踹開車門,伸手從車門上拔出了漆黑的雨傘。江曉俞先是愣了一下,但此時的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初出茅廬沒見過世面的高二少年,他知道周萌拔出那把傘絕對不是為了在談判的時候擋雨。
于是他也學著拉開了車門,明顯改裝過的車門被加厚了,堅實的黑色傘柄就插在車門的側面。他抽出傘,按下手柄上的機關,修長的歐洲騎士佩劍從傘里滑出來,刃光清澈。
他握著劍站在雨里,身上透出戰士的銳氣。
“這可不是什么開過光有名字的神兵利器!”周萌舉著同樣款式的劍向他喊著,“但這些質量可靠的量產貨,和我們一樣都是Madeina,沉默平凡,卻能在關鍵時刻改變世界。別怕!”
江曉俞知道,周萌這是在給自己打氣。
自從在模糊的雨里看到黑色的和服,他就有一種感覺,這個人可能會是上杉芽衣口中的姐姐。直到現在看清了彼此臉上的表情,他反倒覺得這事變得蹊蹺起來。不是已經談好了么?難道那天她說的只是欲擒故縱的把戲,只是為了騙取自己的信任和同情么?可她這么做又有什么意義呢?
江曉俞持劍四顧,試圖尋找上杉芽衣的身影。
對于周萌來說,眼前穿著黑色和服的人,也算得上有過一面之緣。那天在拍賣大廳里,她橫跨一步擋在面前,和服下擺無風自動。雖然自己沒有跟著江曉俞出去,是用他重色輕友作為理由說服自己,可在那一瞬間,確實曾經被她端在腰間的一對黑色大袖嚇住了,那人有滲在骨頭里的殺意。
“芽衣在哪?”江曉俞忍不住先開口了。
“呵呵,芽衣……”穿著黑色和服的女人輕蔑的笑了笑說:“喊的這么親切,難道那個賤人對你承諾了什么嗎?”
江曉俞愣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理解這句話,他和周萌短暫的對視,發現她也是一頭霧水。
“她……她說不想再干無法挽回的事,她……”江曉俞吞吞吐吐的說著,他拼命的想說出點什么,卻發現自己心里只記住了一種感覺,僅此而已。
對面的人收起了臉上輕蔑的笑容,嚴肅的說:“我們活在這世上的人真是奇怪!每個人來到世上都只是匆匆過客。目的何在,無人清楚,雖然人們偶爾會自以為有所感悟。但有一點是很清楚的——其實我們都是為其他人而活著的,首先是你身邊那些最親近的人,他們的歡樂與你是否幸福息息相關。”說到這,她抬手指了指江曉俞,“其次是那些素昧平生的人,總有些紐帶將彼此的命運聯系在一起。我每天都會無數次的意識到,這種人與人之間毫無自由的關系,對于我已經得到和正在得到的一切,我必須竭盡全力做出回報。我渴望過簡樸的生活,我總是深深的不安。”
她停頓了一下,盯著江曉俞的眼睛,“年輕人,我想告訴你的是,漂亮話說的再多也毫無意義,就像我剛剛說的那些。因為……無論你到底想為別人做些什么,你自己先要活著,你明白么?我要活著,我不想死!而芽衣把死海古卷拱手讓給你,就等于是用我們的命作為代價!”
聽到這話,江曉俞精神上如遭雷擊,他也曾經想過這種后果,如果她的老板錢穆良真的是個“十足的大壞人”,那這樣的結果也應該是意料之中的。但這些想法就如白駒過隙,他總是在潛意識里抗拒這種可能性,與其說是有所期盼,不如說是害怕面對更貼切。
“那芽衣她……”此時江曉俞心里只有剛剛那句話在不停回放——那些素昧平生的人,總有些紐帶將彼此的命運聯系在一起……
“殺了,我親手殺的。”黑色的和服在狂風里招搖,“讓你心疼了,真是抱歉,可我想活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