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種聯系中斷了,就像風箏的線被剪斷了,隨之而來的便是墜落。
大腦深處一陣眩暈,整個人仿佛翱翔在金色的原野之上,世界的尺度在一瞬間變得模糊不清,仿佛一揮手就能劃過整條銀河。古老的文字、扭曲的符號匯成雜亂的線條,像無數蛇在扭動。剛降生的嬰兒躺在熊熊烈火中,胸口插著赤色的長羽,人群痛苦的尖叫,赤炎焚毀一切。夜空中血月高懸,月光下火焰變成黑色,即將熄滅。
黑暗,狂野,躁動。
瘟疫,拘禁,輪回。
沈語凝像是墜落進最深沉的絕望里,如入地獄道,不得見光明。
但噩夢終有醒來的時候,就在將醒未醒的時候,一種回歸的**壓抑在胸膛里,哽咽在喉嚨里,那種自太古的黑暗中傳承至今的沖動,沖破了沈語凝的喉嚨,她大聲的喊了出來……
世界一下子變得清晰,每一陣風的聲音傳進耳朵里細致入微,喘息中聲帶發出陌生卻又熟悉的震動,地丁花的淡淡苦味沖進鼻腔,眼前的院子雜亂而潔凈。
那間小屋還在,門上油漆斑駁,透過玻璃窗,能看見里面白色的骰子,墻上掛著屬于自己的紅色的獎狀。
這一切,就像一個并不愉快的夢,除了地上那支古樸的劍,正竭力表示著這里曾經發生了些什么。
沈語凝低頭撿起了它,紅色的長發拂過地面,她覺得此時應該悲傷,直到風托起了她的長發,露出了一雙紅色的瞳孔,和她的長發一樣,像溫熱的火。
她站在這,紅色的瞳孔里映著湛藍的天空。
想起小時候,總聽她講故事,在另一個世界的路旁盛開著彼岸花,花葉生生兩不見,相念相惜永相失。路的盡頭有一條忘川河,河上有一座奈何橋。過了橋前邊是望鄉臺,望鄉臺邊有個孟婆亭,有個叫孟婆的女人守候在那,凡路過的,都要喝一碗她親手熬的湯。
忘川河邊有一塊大石頭叫三生石,石頭頂上刻著四個大字“早登彼岸”。喝下孟婆湯你就能忘了一切,而三生石上記著你已忘卻了的前世今生。
走過奈何橋,在望鄉臺上看最后一眼人間,喝杯忘川水,便是分別。
孟婆湯一喝便忘卻前世今生,一生愛恨情仇,一世浮沉得失,都隨這碗湯忘得干干凈凈。今生牽掛的人,今生痛恨的人,來生都形同陌路,相見不識。世上的每個人在這里都有自己的一只碗,碗里的孟婆湯,其實就是人一生的眼淚。每個人都會落淚,孟婆將它們一滴一滴收集起來,煎熬成湯,等人到了這地方,幫他們忘卻活著時的愛恨情愁,干干凈凈,重入輪回。
如果心里有人放不下,還要來生再見,也可以不喝這湯,那便要跳入忘川河,再等上千年才能投胎。千年之中,或許會看到橋上走過惦念之人,但是言語不能通,你看得見她,她卻看不見你。
千年之中,你見她一遍又一遍的走過奈何橋,喝下一碗又一碗的眼淚,你盼她放下這碗,又怕她受不得忘川河中千年的煎熬。
千年之后若心念不滅,還能記得前生事,便可重入人間,去尋心里的人。
沈語凝抬手擦干了眼角的淚珠,在風里不留一絲淚痕,她決定從此再不落一滴淚,孟婆便熬不出那湯,便再也不會忘了不想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