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曉俞假裝要沿著梯子爬上頂棚的龍骨,洛克希的獵犬自然緊跟著撲了過來,這架單薄的用鐵管焊成的梯子在它眼里就像小學生的手工作業般不堪一擊。它揮起兩只前爪猛拍下來,梯子就像一根琴弦,先是被拉到變形,然后咯嘣一聲從中斷開。
這些都已經在江曉俞的預料之中,就在梯子斷裂之前的一瞬間,他已經踩著橫梁后空翻飄然落下,在心里鎖定了兩節脊椎之間1毫米的縫隙。而這條大狗的兩條前腿此時還沒落地,正是武俠里所謂“招式用老”的時候。
再厲害的角色,也要有前搖后搖的硬直時間,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剎那,江曉俞已經落到了這條大狗的背后,手刀灌注劍氣,不偏不斜的插進了那兩節脊椎骨之間的縫隙里。
沒有掙扎和哀嚎,也沒有臨終的抽搐。中樞神經被整個切斷,所有器官和肌肉理論上都還活著,但已經都接收不到大腦的指令,大腦在這一刻應該也還清醒著,只是發現整個身體已經和“自我”斷了聯系。
也曾有人提出過類似的問題:被斬首的人,頭顱落地的一刻還能不能看到自己無頭的軀體?
問題很難由誰來回答,這條大狗的身體重重的落在地上,江曉俞也不想再去看它的眼里是否還有眼神的變化,只是下意識的,再次把劍氣灌注在整個手掌上,一刀將其利落的斬首,腥臭的污血從它的腔子里噴出來……
這是學院的第一課里要求的:對于無法扭轉立場的敵人,斬草必須除根,如果你無法判斷敵人的立場,那就默認做最壞的打算。
令人不適的血腥味瞬間彌漫了整個建筑內部,他之所以選擇這種看似殘忍的處決手段,因為學院的課程里是這樣講的:當你面對智力水平高于及格線的對手時,“扮豬吃虎”的收益遠不如及時“立威”,如果能順便激怒對方那就更好不過了。
學院里這些殺胚前輩們總結的經驗再一次得到了驗證。
沈語凝面對的那條長著稀疏黃毛的斷牙獵犬,在聞到這股熟悉的血腥味的同時就表現出了一種膽怯和退縮,因為在野獸的本能里根本沒有迎難而上、舍身忘死這種高尚情操,它轉頭看向不遠處的訓犬者,似乎在渴求撤退的信號,它想回到自己的籠子里。
但,戰場上,怕了就是死了。
它轉頭的一瞬間,沈語凝的赤霄劍就來了,手起刀落,又是一腔污血。
血濺到臉上黏糊糊的,沈語凝用手背抹了一把,轉頭去看已經被徹底激怒的訓犬者洛克希,他雙手扯著皮鞭,瘋狂嘶吼,眼里除了怒火還有一種深深的絕望。
能想象,在他作為“訓犬者洛克希”的漫長歲月里,被鎖在鐵籠之中的無可奈何本應是一種地獄般的煎熬,如果把人變成不朽者的過程里會喪失絕大部分的人性,反倒成了減輕他痛苦的一種善舉。但誰又知道,午夜時分,看到鐵窗之外明月升起的時候,會不會有那樣一絲一縷往日的記憶從內心深處升騰起來。那種陽光之下英雄般的一幕幕畫面,或許會讓他覺得陌生,認為那只是一些奇怪的夢的碎片,也可能會讓他陷入一種自我懷疑的悲劇里,以那種殘缺的意識去思考“我是誰”這種艱澀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