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生艇在茫茫大海上漂了三天。
四周圍只有一望無際的藍色海水,沒有海岸線,沒有海島高山,沒有任何可以拿來參照的東西。對于長期生活在陸地上的人來說,這種極致的單調幾乎可以把人逼瘋。
唯有變換莫測的稀薄白云,還有入夜之后閃爍的繁星,以及那只指南針,還在給大家帶來最后的一線希望——安仲陽舉著指南針,用小刀在船底的空白處刻下清淺的線條,這是根據指南針角度的變化推測出的航線。在這幅簡陋的航海圖上,能看到救生艇正繞著獨角鯨號沉沒的位置向外劃出一個大大的圓弧。
何芝諾只能靠回憶,去翻閱腦海里關于地殼變動的記錄,然后在模糊的計算以及直覺的推動下,在這幅航海圖上標記出那個島嶼有可能的位置。這種努力或許是徒勞的,但眼下還能做什么呢?
里格船長還在宿醉中,前一天晚上或許是被絕望壓垮了,他選擇喝干了所有威士忌的存貨,然后在空酒瓶里塞上小紙條,扔進了大海里。
船上能看著指南針心算航線的人只有安仲陽,有可能記得那座島位置的,也只有何芝諾,明明是理所應當的事,但兩個人每說一句話,江曉俞都覺得心里不舒服。甚至連他自己都覺得不正常,明明都快要死到臨頭了,怎么還會糾結這種小事。他干脆翻身躺進了船舷一側狹窄的陰影里,眼不見心不煩。
喵人鳳一個人坐在船舷的另一側,孤零零的釣魚。為了避免不方便的尷尬,船上的食物和淡水儲備幾乎沒有減少,所以釣魚也僅僅只是為了填補這令人抓狂的孤獨感。
薛星野負責掌舵,他一直面無表情的看著遠處的大海,期待著哪怕一個黑點出現在世界線的邊緣。
此時就連空氣都是絕望的。
……
……
當御夫座的五車二爬上天頂,江曉俞從無夢的睡眠中醒來,船上其他人都睡著了,他翻過身枕著雙手,獨自一人面對著從億萬光年之外穿越而來的星光。
希臘人把御夫座看成是雅典之皇埃里克·托尼奧斯,他是火神赫淮斯托斯之子,女神雅典娜的養子。江曉俞始終不能理解,為什么出身如此卓越的他,也只是被雅典娜培養成了一個王牌車手——能駕馭四驅(馬)車的皇家暴走族,而非圣斗士中的一員。
御夫座在銀河系的邊緣,蓋著一層淡薄的銀河星霧,那是遙遠的宇宙塵埃,還有彌漫在星云之間的氣體,這種朦朧,或許就是宇宙之美的原點。江曉俞仰頭看著,眼前逐漸模糊,他以為是絕境之中的自己被突如其來的情緒綁架了,流出了不爭氣的眼淚,可揉了揉眼睛之后,依然還是一片模糊……
好像是霧氣……
江曉俞感覺渾身過電了一樣,一個激靈就坐起來了。這才察覺到,救生艇已經漂進一片霧氣之中,而遠處霧氣漸濃,在朦朧的月色下,能看見一片黑影藏在里面。
這種感覺就像海市蜃樓,但深更半夜的會有海市蜃樓出現么?江曉俞不知道,于是他決定先把大家都叫醒再說。
“都醒醒,醒醒了!”他拍著船上的鐵皮,砰砰作響,“咱們說不定到站了。”江曉俞心里的到站有兩重意思,如果不是碰巧找到了那座島,那這里一定是黃泉接引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