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龍面目猙獰,只有一顆單眼的巨大頭顱后面是上百米長的紅色軀體,細密的鱗片之間能看見紅光流轉。它頭生雙角,腦后是披頭散發一樣的黑色肉須,無手也無腳。此時它眼睛上還有一層灰白色的膜,似乎還沒有從沉睡中徹底蘇醒過來。
在它面前,依依的影子浮現著,表情卻是一片安詳。
“這是怎么回事?”江曉俞咬著牙說,身體禁不住在顫抖。
“這就是我的宿命啊。”幻影中的依依輕聲說著,幻影并無聲,聲音直接自腦海中來。“能到這兒來,我想你一定已經知道什么是容器,什么是那些偉大的靈魂,雖然你已經知道了很多很多,但你總是要從頭學起。”
江曉俞傾聽著腦海里的那個聲音,陷入了迷惘的沉思。
“我的宿命就是這樣,在無盡的輪回里,把燭龍的精魂在體內孕育,等它長到足夠大的時候,帶它到這兒來。你總說這是奇怪的沒有人性的宿命,但宿命就是宿命,我們抗爭過很多次了。”依依繼續說著,“你也喊過‘我命由我不由天’這樣的狠話,但結果呢?我終于在大雪紛飛的時候遇見了你,而你親手把我帶到這兒來。”
“如果……那時候我們沒遇見呢?你自己也會來么?”江曉俞心里一陣冰涼,那種難以言喻的自責如跗骨之蛆一樣啃噬著自己。
“當然,這種直覺就像海龜和大雁,成年以后會跨越數千公里,回到那個自己根本不記得的出生地。有些東西已經被刻在基因里了,除非連死亡也一起抹掉,這就是輪回,你見過的,在你放我出來的地方。”
“剛才你害怕了,那個守門的家伙似乎并不想放你進來?”
“是的,修建這里的人正是想要阻止這一切,但億萬年和永恒相比,依然只是一瞬間。我只會在這個瞬間里,無數次從頭再來而已,短短幾十年,甚至連瞬間都算不上。”依依苦笑著說:“當然,我會記得所有的事,在漫長的輪回中那是我唯一的寄托,不像你,都忘了……”
“我?”
依依抹了下眼角,那里的影子閃過一絲光亮,“忘了也好,會開心吧。”
“我們……真的不能反抗這種宿命么?”
“能,當然能。上一次他們造了整座青銅的城市,還有無數苦行的僧人鑿壁為寺,撐起念力的壁壘,把我藏在最里面青銅的房間里,可結果呢?”依依緊盯著江曉俞,帶著幾分幽怨和幾分自嘲,“你一去不回,我等了你好多好多年,等你終于回來了,我以為是來接我……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她搖了搖頭,“不過我還是很高興,你終于來了。但我也有些不情愿,因為這一段宿命又要到了終點。”
依依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燭龍,輕皺眉頭,“有它在,就沒有我作為容器存在的意義,我也就見不到你了……”隨即她又眉頭一展,裝作云淡風輕的樣子,“說實話,在那下面等著的時候,我不知道那應該算是解脫還是懲罰。該說的就是這么多,它也快要醒過來了,屬于我的這一生終于該要結束。我們一錯過就是好多好多年,我總是不敢跟你說再見兩個字,我總以為不說再見就不會分開……”
“這世間,從來難逃避命運……”
依依的影子逐漸要閉上了眼,江曉俞在懵懂之間朝她大喊:“是不是殺了你身后這東西,你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