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先是埋伏在附近的角落里,然后趁著衛兵都趕去救火的空當,才找機會逃到了王城外。
江曉俞背靠著行將枯萎的老樹坐在地上,氣喘吁吁,驚魂未定,“他死了么?”
瑪格曼轉頭看了一眼霍迪爾,沒有說話。
霍迪爾搖了搖頭,因為剛剛使用了超出身體承受能力的法術,此時他臉色還有些蒼白,“我想……他應該遠比我們強大的多,或許對于他來說,我們只是意外闖進房間的老鼠而已。”他看著腳下泥濘的黑土地,接著說:“救了我們命的,恐怕是地上躺著的那個國王。”
“什么意思,他不是已經死了么?血都快流干了。”其實江曉俞已經隱約猜到了事情的原委,但他還想確認一下。
“我想事情的經過應該是這樣……”霍迪爾摸著自己光滑的下巴,“一個強大的魔法師,趁國王一個人在的時候,殺掉守衛進了圖書館,他又把自己變成了國王的樣子,然后殺了真正的國王。兩個人在以命相搏的時候,魔法師已經消耗掉了太多的體力,所以我才說,恐怕是地上躺著的那個國王救了我們。”
“如果這么說的話。”瑪格曼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接著說:“他知道國王什么時候會獨自一個人,能掌握這樣的情報,說不定他本來就是這王城里的人,已經埋伏很久了。”
“他殺掉國王,是想報仇么?為那些被國王父子殺害的魔法師們。”江曉俞問。
“我看不像。”霍迪爾望著眼前的虛空,努力回憶剛才的情景,“他看著我們的時候,那種眼神我認識,是動了殺心想把我們滅口的。他沒有當時立刻就把我們的喉嚨都割開,只是因為累了。我看他只是想取而代之,他成功了,現在已經是這片土地的統治者——新的國王,沒有人會知道剛剛發生了什么,除了我們。”
“所以他會想盡一切辦法找到我們。”瑪格曼說。
“只要殺了我們就再也沒有人會知道這件事,他也就能高枕無憂了。大海的東邊從此多了一個手握利劍還能使用魔法的國王,能干出這種事的人,不是瘋子就是野心家。”霍迪爾低聲說,“剛才他能從被風加持的火龍卷里走出來,看來是一個很懂得與火焰做交易的人。”
“想不到我們沒找到幫手,反而給自己找了一個更強大的敵人,還順便目睹了王權更替的偉大時刻。”瑪格曼苦笑著說,“看來剛才他沒有從圖書館里追出來,恐怕也不是被廢墟壓在下面,而是他比我們更怕被人看到,至少他要在衛兵趕去救火以前,徹底銷毀另一個國王的尸體。”
“而且從明天開始,他就能調動整個王庭的人出來找我們了,騎兵將奔走在每一條鄉間小路上。”江曉俞接著說。
“所以天亮之前,這附近所有的地方都會貼滿了我們三個人的畫像,上面寫著——王庭重金通緝刺殺國王未遂的邪惡魔法師,還會把那兩個被割喉的衛兵算到我們頭上。”霍迪爾也以苦笑回應,“真想不到,我們是以這種方式出名的,天亮以后,我們就成了整個如蜜城里最值錢的人。”
“最值錢的人頭。”瑪格曼撇了撇嘴角,把手掌在脖子上劃過。
夜風吹著紫葉松的枝杈,樹林里沙沙的響,三個人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顯然人生的路走到這一步,無論如何都要面臨一場天翻地覆的改變了。
“我們離開這兒吧,走的越遠越好。”江曉俞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土,“反正我們是不能回家去了,看現在的情況,我們要是回去的話,恐怕老爹和山谷里所有的人都會為我們陪葬。”
“你說的對,我們要去一個遠離王庭的地方,而且馬上就得走,說不定現在王城里的信使們已經開始喂馬了。”霍迪爾扶著下巴,“看來我們只能去東邊碰碰運氣了。”
“東邊?你是說……永夜城?”瑪格曼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是的,有可能的話,也許是更東邊的地方。”霍迪爾點點頭,“隨著魔法力量的衰弱,神性的敵人開始滋生壯大,在南邊的森林里孕育出越來越多蠻荒的野獸,而在大陸的東邊,來自死者國度的力量開始復蘇。老國王曾經認為這些都是由邪惡的魔法召喚而來的,但他錯了,恰恰是因為魔法里神性的光芒照耀著大地,才驅散了那些魔鬼。但不管怎么說,眼下能擺脫王庭控制的地方,也只有那里了,世界的邊緣。”
“但愿我們不要成為食尸鬼的午餐。”瑪格曼在衣服里摸了摸,拿出了最后一塊小麥餅,“說不定這就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后一餐了,所以請原諒我無法與你們分享。”他微笑著大嚼起來,仿佛人世間所有的美好又重新都回來了,他舔了舔手指,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對了,你為什么不考慮去南邊?”
“和那些野獸相比,我認為死去的人多少還會保留著曾經的智慧,有智慧就會有企圖,這樣的行為至少會有跡可循。我可受不了那些沒腦子的野獸,你完全不知道它們下一秒會干什么。”霍迪爾揉了揉鼻子,“再說我也很討厭蟲子,跟那些長著很多條腿的蟲子相比,我寧愿和‘不死人’打上一架。”
“不過,如果我們只是待在永夜城里的話,或許還能過上幾天好日子。”瑪格曼拍了拍并不感到滿意的肚子,接著說:“我聽說永夜城是邊緣人的歸宿,是不想死的生者和想要結束折磨的死者聚在一起,共同狂歡的地方,那里每一天都是末日的嘉年華,鐵鍋里永遠煮著大塊的肉。”
“恐怕是食尸鬼身上的腐肉吧。”霍迪爾說完,幾步踏上小山丘的頂端,望向遙遠的東方。他皺著眉頭睜大了雙眼,仿佛要用目光把這濃厚的黑暗燙出兩個洞來。
這時遠處傳來了朦朧的馬蹄聲,江曉俞感覺心跳仿佛停止了那么一瞬間,“看來我們真的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