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一路上往東走,沒有地圖,所見的都是被荒草吞噬的村莊,曾經的道路也早就淹沒在了雜草和灌木之中,整個世界一片殘破。
在如蜜城附近的時候,江曉俞總是聽人說這個王國有多么的大,大陸上東南西北四方的疆域無邊無垠。可如今才發覺,這個王國已經行將就木,這個世界也已經脆弱的不堪一擊,帝國的疆土已經從邊緣開始土崩瓦解,就要到了崩塌殆盡的地步。
他們白天依靠太陽來辨別方向,夜晚則是看星星,一旦遇到了連續的陰雨天氣就停下來等,每個人都擔心搞錯了方向誤入那片“死者的國度”,除了山嵐。
幸虧天頂的巨蛇座足夠閃亮,由十七顆星組成的巨蛇頭部像一個漩渦,一直朝著東北的方向。
他們偶爾經過有人居住的地方,大多也只是一些神志不清的人們,在絕望的荒涼里等待死亡的召喚。他們依靠一小片雜草叢生的田地茍延殘喘的活著,為了節省體力,在不必要勞作的時候,就靠坐在土墻下面,望著村莊外面那條曾經的土路,似乎是等待著有什么好消息傳來。
江曉俞覺得,真正的絕望或許就是這樣了,在這世上已經沒了值得祈求的神靈。
……
一路上,三個人始終跟在尾香后面,因為“拯救了性命”這個巨大到難以償還的人情,他們在尾香的安排下做了所有可能賺到錢的事情。
幾個月以來,他們從山賊的手里救回了被綁走的新娘,雖然酬勞只是一頓熱飯。但是對尾香來說,山賊以及山賊藏在箱子里的財寶才是她真正看中的。但這世界破敗的程度早已超出了她的想象,所謂山賊往往只是另外一群食不果腹的流民,處決掉惡徒之后,戰利品經常只是幾條僵尸一樣的干肉。
他們還出面調停了相鄰兩座村莊之間的戰爭,因為唯一的一條用來灌溉的溪流早已經不堪重負,關閉水閘,作物枯萎,就會有人跟著死去。
于是尾香又變成了黑色的豹子,她趁著夜色,偷來了兩邊村莊長老家里最小的孩子,然后互相交換,幫他們重組成新的、和平的家庭。
離開村莊的時候,簡陋的水閘已經全都拆除并且毀掉了,但每個人都知道,這條小溪眼看著就要干涸,溪水也一天比一天污濁,為了最后的一口糧食,你死我活的斗爭終究是在所難免的。
……
這一路上,對于所謂的目標,江曉俞越來越感覺到迷茫,就好像努力睜大了眼睛卻怎么也看不清前面的路。
去東方的大城市到底是為了什么?這一切到底又有什么意義?難道真的能夠得到足以踏破王城的力量么?還是如同棍子上的胡蘿卜一樣,只是給自己樹立起一個假想的目標,讓人掙扎著不要停下腳步而已。
但活著本身也不過如此,所謂的意義,從來也只是幻象。
每個人都不記得自己如何降生,不知道所謂“自我”究竟是從哪一刻驟然覺醒。也都不知道自己將如何死去,在生命旅途的最后一段,“自我”也會提前消散,無影無蹤。就像眼下的這段旅途,既不知道為何開始,又不知道何處是終點。
所謂意義,只在很小的時間和范圍的尺度內存在,如果站在巨蛇座那混沌的星團上,似乎除了宇宙本身,一切的存在和變化都顯得毫無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