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征的聲音在同樣看戲中沉默的孟煩了的耳邊響起,“是不是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觸?李烏拉是東北軍的排長,你孟煩了好歹也是個中尉副連長,我在想,如果你們連現在還有人活著,他們是會像士兵尊重官長一般的尊重你這個副連長,還是說也像迷龍對待李烏拉一樣,肆意的打罵呢?”
記憶似乎又回到了孟煩了時常在夢中驚醒的那場戰役上。
面對日軍緩緩醒來的九七式中型坦克,連長都已經犧牲掉,正在烈火中熊熊燃燒著,他這個副連長手上倒是拿了個燃燒瓶兒,努力的想劃著一根火柴,卻因為膽怯和哆嗦,怎么也劃不著,直到整個連都打沒了,他的火柴也始終沒有擦著,燃燒瓶更沒能丟出去,最終只能選擇在地上裝死,并被日軍用刺刀扎傷了大腿,這才逃過一劫,茍活了下來。
“煩啦你個驢日的,連根火柴也日不著啊?!”
四班的馬驢兒嘲諷的話語似乎也在耳邊響起。
“我是你們的連長!”
孟煩了似乎陷入了回憶,忍不住驚出聲來。
“副的!正的正燒著呢!”韓征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
孟煩了悚然驚醒。
“怎么樣,覺悟了,一個連士兵都不愿意尊重的長官,又怎么可能打得了勝仗呢?”韓征平靜地說道。
“您到底想說什么?”孟煩了問。
韓征道:“你應該沒有忘吧,我們的賭局,我說過,如果我贏了我會來拿回我的賭注的。”
孟煩了甩了甩腦袋,有些不厭其煩地說道:“你如果覺得我這里還有什么能拿走的,你隨意。”
“我要的賭注其實很簡單,只要你一個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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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舊的軍車從收容站外拖泥帶水地駛過,并無特別激昂聲調的喇叭聲正在做著連播放者自己也不覺得有多少激憤的鼓舞士氣的宣讀:
“……倭軍之三十三師團使用迂回穿插戰術,以兩連隊兵力攻占拼墻河南北,而我遠征之軍以寡擊眾,披肝瀝膽,做浴血之戰,解救同盟之英吉利軍七千余眾,奪回記者教士五百余眾……”
這樣鼓舞士氣的話語對這些已經潰敗潰到的骨子里的兵油子們來說,大概是沒有什么觸動的,當然,也有幾個是屬于例外的。
其中一個便是少校阿譯,一位雖然作為潰兵群中的奇葩,連仗都沒有打過,只因為高學歷,又成為某軍官特訓團成員,而直接被授予少校軍銜的上海佬。
當這位上海佬聽完收容站外的軍車的喇叭聲之后,便拿出了那塊常用的木板,用只剩下最后一節子的粉筆頭在上面寫寫畫畫了起來。
韓征的腦袋探了過來,只見上面寫著廖廖的“殺敵報國”,“打勝仗”,“我軍大捷”之類的詞匯。
真要是說起來,這位沒有上過戰場,連說話都帶些低聲的靦腆,卻又作為潰兵之中軍銜最高的阿譯長官,是眾人之中最好相處的。
他還有些不好意思地拿手去遮掩自己寫的那些詞匯。
“擋著做什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阿譯,寫得不錯。”
難得得到別人的肯定,哪怕是韓征這樣一個在之前完全沒有存在感的,甚至連軍裝都沒有的家伙,阿譯開心道:“迷糊,你覺得我是不是該多寫些這樣的字眼,好激勵大家,讓大家振作起來。”
“想法很美好,現實很殘酷。”
韓征笑著拍了拍阿譯的肩膀,并沒有一點兒見外的意思,“你要是想讓這些頹廢的家伙振作起來,與其說這些大廢話,不如直接寫一道白菜豬肉燉粉條,我保準那比啥都好使。”
“對哦!”阿譯的眼睛亮了起來。
韓征則是干咳了兩聲就走開了,他現在忽然覺得有些對不住可憐的阿譯了,因為這位阿譯長官很快就會知道他要面臨什么樣的困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