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歸是想知道未來究竟會怎樣,就算是做炮灰,我也想做個明白的炮灰。”
“能有鬼子殺,能有勝仗打,難道還不能讓你明白嗎?”
“可我們活著,除了殺鬼子,除了打勝仗,總還應該有點別的,人活著總是得為自己考慮,我們也不例外。”孟煩了直言不諱。
“因為什么?父母?死去的戰友?還是小醉?”
孟煩了一滯,說不出話來。
韓征笑了,“煩啦,我明白你內心的矛盾,其實每一個人的心底多多少少都有些矛盾的,你一面想多殺鬼子,也在骨子里想證明自己不是個窩囊廢,自己也是殺鬼子的抗戰英雄。
可另一方面,你又在害怕,你又在退縮,你怕就這么死在戰場上,死后人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父母要傷痛,戰友為你悲傷,就連小醉那么干凈的姑娘,你卻還沒有來得及好好的待她。”
“我說的可對?”
孟煩了不得不感慨,“教官,你真是個妖孽,不止是能殺鬼子能打勝仗的妖孽,還是個能洞悉人心的妖孽。”
“所以我試圖說服你們,所以我試圖改變你們,沒有人是不怕死的,沒有人愿意頂在前頭去做炮灰,然后死得不明不白。
可既然來了,可既然到了這緬甸戰場上,我們總該做些什么,總不能因為怕死而活著,總不能因為考慮的太多而活著。
我知道煩啦你心里還有父母,還有小醉,你心里有了牽掛,有了牽掛的人是更加的不想死的。
可誰的心里還沒有點兒牽掛呢,那些離開了自己的父母,離開了自己的妻兒,滿懷著一腔熱血,為了保家衛國而奔赴戰場,不惜馬革裹尸也要與敵人奮勇拼殺的那些烈士、志士、將士們,難道他們的命就是不值錢的,他們的命就應該拿來頂在最前頭,拿自己的犧牲來換取后方那些甚至麻木庸碌的人的存活嗎?”
孟煩了沉默了。
“所以我們終究是來了,不管你煩啦想得再多,你也義無反顧的跟著我們來了,這就和眾人皆醉我獨醒的道理是一樣的,既然大家都已經醉了,你一個人醒著又有什么意義呢?無非是徒添悲傷與痛苦罷了,還不如和大家一起深醉,做個糊糊圖圖,簡簡單單,痛痛快快的人得了。”
“這就是教官你的理想?”孟煩了問道。
韓征道:“人活著,每一個階段都有理想,現在我的理想很簡單,我不想看著你們這些一路潰敗下來的兄弟麻木又痛苦的活著,所以我想帶你們打鬼子,我想帶你們打勝仗,我還想把你們一個不少地活著帶回禪達去。
古人通達仕途的時候一直想著衣錦還鄉的那天,該有多么的光宗耀祖。
而我想的是,當我帶著你們打了一場場勝仗,殺了一個又一個的鬼子返回禪達時,昔日這些被百姓們瞧不起,被百姓們提防著的潰兵流寇們,那個時候又會迎來怎樣的榮耀,和百姓們截然不同的歡呼與待遇呢?
或許這就是咱們此行的意義,這就是咱們此行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就算是做炮灰也義無反顧的意義。”
“煩啦,我說了這么多不知道你能明白,我希望你做的不止是那種把高義掛在嘴上的只會紙上談兵的書生,既然是讀萬卷書,同樣應該行萬里路。
當你真正的在戰場上拼殺一回,放下所有的顧慮與敵人拼殺一回的時候,你才能夠真正感受到這種人生的真諦,這就是我們軍人肩負的責任和信仰啊!”
孟煩了在黑夜中愣了許久,當他終于像是想通了什么,決定要說些什么的時候,身邊卻已經響起了韓征若有若無的鼾聲。
“算了,管他呢,現在只需要跟隨這個人的腳步,一路走下去就是了,就像是那次打賭,他說自己能從迷龍的手上要到食物那樣,然后自己輸給他的賭注那樣。
有這樣的家伙,有這樣可以把自己的性命放心交給他的家伙,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孟煩了暗自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