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日視他們如賊如寇,時刻提防,處處小心的禪達民眾們,此刻在他們身邊歡呼著,與他們熱情的擁抱著,以殷勤的姿態奉上家里本就為數不多的吃食。
禪達最德高望重的那位老鄉紳,在民眾的簇擁下送來了酒,一個足有臉盆大小的碗盛滿的烈酒,有些敬重英雄又夾雜著些難為人的豪邁。
老鄉紳雖然年邁,卻聲音洪亮,若是按照團長原有的劇本,他會說些“我見你們去,又見你們來,去時鋪云遮月,回時干戈寥落,老朽做了一輩子的囊蟲,今天才懂得馬革裹尸說的是大悲涼,而不是豪情。”之類的話語。
因為在原有的劇本中,最終爬過南天門,又渡過怒江的,就只剩下了龍文章和十來個潰兵。
另外的一千多潰兵都在南天門上永眠,成了一座座壓根兒就沒有人埋的荒墳。
現在這一切都改變了,韓征率領著一千多潰兵返回禪達,遙望著依舊在中國人手中的南天門,這是怎樣一種豪情。
老鄉紳以孱老的軀體親手將那盛滿了烈酒的臉盆大小的酒碗遞送到了南天軍副總指揮龍文章的面前。
“禪達百世,不落于日寇手中,正是因為有你們這些浴血奮戰的英豪,我等老邁,雖有報國之志,卻無報國之身,唯一所能做的,便是敬奉你們這些不畏生死的英雄!來,壯士,干——”
龍文章帶著些苦笑接過老鄉紳手中的大碗,他隨手掂了掂,足有三五斤烈酒,這么多的烈酒,估計就是個牲口也得被撂倒。
“多謝老爺子的美意。”龍文章接過酒,腦筋迅速地轉了起來,扯了些什么“上敬戰死的英靈,下敬涂炭的生靈,中間敬這人世間的良心。”之類有些胡言亂語的話語,而隨著他每一次敬酒,就將碗里的酒往地上狠狠地潑撒一回,三回下去,原本三五斤的烈酒,就只剩下了那大碗底最后的湯湯水水了。
龍文章豪邁地舉起臉盆大小的酒碗,幾乎將自己的腦袋整個蓋住,就最后那兩口酒,還順著脖子流了一大半。
當他放下酒碗的時候,竟是做出痛飲了三百杯之后的豪邁,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啊——”,然后大吼了一嗓子,“好酒,痛快!”
將士們愣住了,一個個朝著龍文章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迷龍更是差點兒豎起了中指。
這一路走來他們早就了解死啦死啦的尿性了,那叫一個圓滑,身上帶著讓人揪不住的痞氣。
老鄉紳也愣了片刻,這才回過神來,大笑道,“壯哉,海量!”
隨著他的一聲落下,禪達百姓們簇擁著南天軍戰士們的熱鬧的氣氛到達了頂峰。
好一陣熱鬧過后,老鄉紳這才來得及問南天門的情況。
龍文章笑道:“老爺子多慮了,現在那南天門上是虞師座的第二主力團正規軍在負責防守,那可不是我們這些打了敗仗的潰兵能比的,放心吧,南天門丟不了。”
老鄉紳卻是搖頭道:“老朽雖不懂軍事,卻懂得戰場不可臨時換將的道理,你們守在南天門上,小鬼子寸步而不得進,我們心里踏實,可現在你們突然被換下來,我們由衷的替你們這些浴血奮戰的將士們感到開心的同時,心里又無奈地生出更多的憂慮。”
這時有汽車的轟鳴聲傳來,南天軍戰士們循聲望去,望見了一支全副武裝的部隊,正朝著南天軍的方向開進。
那為首的不正是原本的川軍團團長,現在的虞師座,虞嘯卿嘛!
車停了,虞嘯卿率領著張立憲何書光兩人率先走了過來,百姓們自覺地分開一條道路。
龍文章像是沒有察覺到等人似的,繼續回答著老鄉紳的疑惑,“老爺子放心,這次接替我們防守南天門的那是正規軍,是虞師座的部隊,虞師座您認識吧,那可是我龍文章最佩服的人,咱們禪達的定海神針,有他在,日本人永遠也打不過來。
這次突然把我們從南天門上換防下來,肯定有虞師座的道理。
現在這南天門的防守交給了虞師座,百姓們就更該把心放到肚子里,只管在這兒禪達好好過日子吧!”
一道頗帶些金戈鐵馬的聲音在龍文章的身后響起:
“我聽說南天軍的副總指揮龍文章是個短兵交接的天才,而現在才知道,原來還是個會溜須拍馬的人才,你把我捧得這么高,是想我摔下來的時候再無活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