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夢晹道:“除面子和地位之外,那你倒是說個所以然出來,究竟承包于商人,有何不可?比起如今,又差在哪里?”
一直沉默的姜應鱗突然站出來道:“自古以來,都是尊崇農為本,商為末,若大行商道,商必與國爭利,與民爭利,國必亡矣。”
這真是一針見血,商人逐利,乃天性,商人得利多,那么國與民的利益自然就會受到傷害。
徐夢晹道:“我并非是在推崇商道,我只是建議將養馬一事承包于商人,其實在馬政中,一直也都不乏茶馬交易,邊境上早有人借商人之才,與蒙古人進行馬匹交易,我的建議亦是如此。”
萬歷見火候也差不多了,該說得都說了,繼續讓他們爭下去,沒個頭,畢竟掌權者,可都沒有做聲,突然看向一旁沉默的申時行,問道:“申首輔以為呢?”
申時行拱手道:“回稟陛下,臣以為興安伯之策,也不失為一個辦法,但這種事并無先例,朝廷還需謹慎行事,臣建議先拿出一些已經廢弛的牧場承包出去,若真是可行的話,再行定奪。”
張誠立刻站出來道:“臣贊成。”
張鯨也趕緊站出來表態。
這內閣與司禮監、東廠這三大權力機構都贊成,萬歷有了底氣,于是道:“申首輔之言,深得朕心,此事就交由太仆寺。退朝。”
言罷,便趕緊開溜。
大臣們還未反應過來,皇帝就溜得沒影了。
過得半響,他們才回過神來,這一下就炸開鍋了,群臣議論紛紛,個個都是義憤填膺。
他們開始將矛頭指向申時行,你要不贊成,皇帝也不能一意孤行啊!
“申首輔貴為內閣之首,怎能贊成這種荒謬的建議。”
“這要傳出去的話,朝廷必將顏面盡失,百姓都會笑話我們的。”
“您這么做,將置我朝文武百官于何地?”
.....
申時行笑呵呵道:“各位還請稍安勿躁,且聽我一言。這事不是那么容易成的,各位不妨想想,一些已經廢弛的牧場,且所撥款項不能高于規定,又要養出良馬來,還得交予足夠的押金,這可是比登天還難啊!我若不這么說,只怕興安伯也難以心服口服。”
他為官為人,都是講究以德服人,而且他向來就是和稀泥,盡量調和各方,不要讓朝廷分裂,因為一旦分裂,那就什么事都沒法干,整天就剩下撕逼,故此他也不想問罪徐夢晹,反正是盡量保證兩邊都不得罪。
“申首輔言之有理,這事可不是那么簡單的。”
“不錯,這的確是吃力不討好之事。”
“我看也沒有哪個商人敢揭此榜啊。”
......
大臣們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這種事連他們干不好,商人能夠干得好嗎?
難道承包給商人,那些既得利益者,就會愿意放棄手中的利益,只怕還會變本加厲,順便再勒索一下商人,這商人哪里敢得罪他們。
只不過他們方才過于糾結這“農商尊卑”,導致他們沒有想到就事論事,當然,這也是他們的一貫作風。
但如今冷靜下來之后,他們都意識到這個問題,也包括那些言官。
“我就不信有人敢揭此榜。”李植哼道:“倘若此策不成,我倒要看看他興安伯還有什么可說的?”
刑部主事孫如法突然道:“你們也莫要忘記,那郭淡可是興安伯的人,你們說這會不會是......?”
黃大效立刻道:“倘若郭淡敢揭榜,那更是好極了,可以連他一塊收拾了。”
......
而徐夢晹現在可沒有他們想得那么多,他已經是無路可退,只能一條道走到黑,故此他回到衙門,就立刻命人去馬市街那些商業地帶貼榜懸賞。
這榜貼出來,頓時將整個京城的富商都給吸引過來,每張榜單面前都是一片嘩然之聲。
“聽說這十個牧場廢弛已久,那草長得都快比人高了,說是荒地都不為過。”
“朝廷花那么多錢,都弄不好,更何況咱們商人。”
“這些就不說了,最有趣的是,還得先交五千兩押金,且不說這錢是多是少,問題是這錢交出去了,萬一他們隨便找個理由不還咱們,咱們又能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