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姑姑搖搖頭道:“就算方尚書愿意舍棄一切,此事也是不可能挽回的。”
方逢時面露失望之色,他當然也知道其中緣由。
徐姑姑又道:“其實那鄭大夫只不過是時運不濟,剛好到遇到方尚書在遼東巡察,倘若方尚書沒有遇到這事,亦或者是換一個人,我想這事都傳不到京城來,如這種貪污案,此時此刻還在繼續發生,今后也必定還會不斷的出現。”
方逢時呆愣半響,哀嘆道:“難道老朽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發生,卻什么都不能做嗎?那老朽就還不如回家種田。”
徐姑姑道:“那也未必。”
方逢時立刻看向徐姑姑,問道:“居士此話怎講?”
徐姑姑從袖袍中,掏出方才取下的那張招聘榜,遞給方逢時。
方逢時疑惑的看了眼徐姑姑,又接過那招聘榜來,問道:“這是何意?”
徐姑姑問道:“方尚書可看過此榜?”
方逢時不明所以,但還是回答道:“如今這榜貼的到處都是,老朽昨日就已經看過了。”
徐姑姑又問道:“那方尚書又可知此榜為何會出現?”
方逢時點頭道:“是因為幾月前馬市街的一個牙商承包了通州的幾個牧場,且承諾為朝廷養出五千匹良馬來。”
徐姑姑笑道:“這個牙商,愿意花幾倍的酬勞,請一個看管草料的,并且付出了高昂的代價,將那些被侵占的土地又給租了回來,方尚書以為他這么做,目的是什么?”
方逢時道:“此事老朽也聽家中仆人提過,那是因為他那馬賽非常賺錢,區區小錢,不過是九牛一毛,但他若無法兌現承諾,養出五千匹良馬來,這馬賽就難以維持下去,故此他才愿意花這么大的代價。”
徐姑姑笑道:“這點錢,對于朝中很多達官顯貴而言,更是九牛一毛,可試問天底下,誰又愿意花這么大的代價,為朝廷養馬?他們不從里面謀取私利,那就已經是萬幸了。同樣的事,交給那些皇親國戚來做,不管馬賽賺再多的錢,他們也絕不會多花一分錢,來為朝廷養馬,而且十有**是養不出五千匹良馬來。
他們兌現不了承諾,朝廷也不會怎么責怪他們的,但若那牙商完成不了,可就不止是關閉馬賽這么簡單,甚至可能會賠上全家老小的性命,這就是為什么他愿意花這么大的代價來養馬。”
方逢時凝神思忖半響,道:“居士之意,是建議老朽依葫蘆畫瓢?”
徐姑姑點點頭,道:“雖然那個牙商這么做也是為了賺錢,且手段有些令人不恥,也盡是一些旁門左道,但至少他讓朝廷多出五千匹良馬來。即便朝廷花同樣多的錢,也養不出五千匹良馬來,且其中更是充斥著骯臟的勾當,如今我大明已經不能奢望從兩個好中,選擇一個更好的,只能盡量不去選擇一個更壞的。”
方逢時皺眉道:“雖然我們都知道真相并非如此,但畢竟朝廷剛剛將此案歸咎在一個商人頭上,如今卻又找另一個商人,這只怕是難以說服大家。”
徐姑姑笑道:“這個牙商只是讓朝中那些大臣恨得牙癢癢,卻不會危及他們的權力和地位,故此很多大臣都還與他有合作,而皇貴妃是他們的心頭大患,這兩害相權取其輕也。但方尚書萬不可去找申首輔,一來,他不見得會答應,二來,他也難以說服那些言官御史。方尚書若真的希望避免這種情況再度發生,可找那王大學士。”
“王家屏?”
“嗯。”
徐姑姑點點頭道:“如今內閣與言官御史不和,其主要原因,是因為申時行與張居正的關系匪淺,王家屏雖同是內閣大臣,但他并不是申時行的人,而且他在朝中以身作則,秉公執法,德行高尚,不少言官御史都對他也是敬重有加,同是他又老成謀國,他知道怎么做,對我大明更加有利。”
方逢時沉吟半響,突然撫須一笑:“倘若居士是男兒之身,只怕這首輔之位,就得易主了。”
徐姑姑微微一笑道:“倘若我是男兒之身,京城也不過是多了一個紈绔子弟而已。”
語音中夾帶著一絲諷刺。
方逢時面露尷尬之色,咳得一聲:“抱歉,抱歉,老朽失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