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遺余力向病房里唯一正常的人——我,
投來求救的眼神,他說:
她說什么?我真的一句都沒聽懂。
沒等我準備,蔣太太又開槍了,
這次,她加了手上的動作,聲情并茂,不時含情脈脈地看向病床上的蔣先生,
抑揚頓挫。
待她停下時,余音繞梁,我如同看了一場短歌劇。
她大概是說:
蔣先生昨天沒有針灸,所以引起今天咳嗽,痰多了,
看著自己的老公被吸痰,她很心痛,醫生必須對此負責。
我沒有把她的意思轉述,只對不遺余力說:
他們要求針灸,趕緊給病人針吧。
不遺余力點頭,對蔣太太露出個微笑:
我馬上就給病人扎針。
可能是大羊的笑容溫暖了蔣太太的心,
剛剛還為丈夫心痛的女士突然一改之前的態度,
用別捏的撒嬌語氣,說著生硬的要求,
嬌滴滴的“姨森”一出,
我一身雞皮疙瘩立正敬禮。
蔣太太的大意是:
姨森,你明天早點來給我們家針灸,
不要讓我們跟其他人一樣等到晚上,
也別只來一三五,二四六也來吧。
不遺余力尷尬地看我:她又說什么了?
……
如果把蔣太太的要求轉述給不遺余力醫生,
答復肯定是:不可以。
到時候,蔣太太一定會大吵大鬧,
想想都頭疼。
于是我違心地對不遺余力說:
我也沒聽懂她說什么。
眼見蔣太太又要開口,我忙搶先提問:
醫生,請問你怎么稱呼?
他顯然對我的提問很歡迎,笑著回答:我姓YU。
閨蜜也姓YU,于是我問他:哪個YU?
他莫名有些激動:方字旁的YU。
我還沒來得及說有個小學同學也是這個姓,
他突然就繞過蔣太太,轉到老張旁邊,
拿起胸口的名牌推到我眼前:
就是這個於,很少見對不對?
我咽下原本要說的話,狗腿地點頭:嗯,真的很少見。
看一眼名牌,姓名:於立。
我抬起右手朝他揮了揮:你好,不遺余力醫生。
他哈哈大笑,笑得真切。
一旁臉色難看的蔣太太也被純真的笑容感染,忘了讓不遺余力醫生每天都來針灸的要求。
離開病房前,不遺余力對我和老張說:十五病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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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真的到了十五病區,卻難得看到不遺余力。
接收老張的,是另一個康復組。
醫生辦公室就在老張病房隔壁,常常能聽到他被點名。
那天,跟小夏醫生一起來給老張重插胃管,
是我和不遺余力第一次在十五病區正式打招呼,
也是最后一次正經打招呼。
那天以后,年輕的醫生就對我繞道而行了。
這件事說起來,怪我。
那天老張插好胃管,一個護士問我:胃管插進了多少?
我把不遺余力告訴我的70-80公分說了出來,
那金剛一樣的護士立刻沖到辦公室對著不遺余力破口大罵:
你腦子壞了?你TMD有沒有插過胃管?
70-80?你腦神經的長度嗎?
你傻X了?你TM是個醫生嗎?
……
我目瞪口呆,
很顯然,不遺余力的這場災禍,
是我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