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的世界并不存在神話故事中傳說的“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時間過了多久就是多久,在任何一界都是一樣。
藍隱走了兩日,南荒嶺的時間也同樣過了兩日而已。
廂房中,白鈴正對著藍隱沒來得及收起來的棋盤發呆,這兩天她不像平時那樣喜歡在外面逛了,她自己覺得可能是因為不想聽大家那些議論藍隱的聲音。
她心里總是信藍隱的,所以覺得那些聲音聒噪又無意義,讓人聽了頭疼。
這兩天她總是想起那時候藍隱還在碧水閣的日子。
碧水閣常年冷清,除了她幾乎就沒什么賓客上門。那樣過分安靜的碧水閣常使她想起她的龍宮,從她出生開始,那里便成日寂靜,和她活潑愛鬧的性子一點也不相符。
因為她是白龍族白氏唯一的公主,大家都怕她敬她,沒人敢親近她,也沒人會對她的行為做出不好的評價。所以有很長一段日子,她都故意做些出格的事視圖引起旁人的注意。
但她終究不允許自己做什么壞事。
她覺得藍隱和自己挺像的,誠然,她知道藍隱不是為了引起別人的注意才做任何事的,但藍隱的孤獨、口不對心、不懂得如何與人相處,她都很明白。
現在與其說她是信任藍隱,不如說她是信任自己的判斷。
她相信藍隱和她是同樣的人,她相信無論是她還是藍隱,都做不出無緣無故傷害弱小的事。只是現在證據沒了,她唯一的判斷方式就是看藍隱究竟還會不會回來。
因為如果藍隱做的事真是有違仙道的,藍秉光肯定會把她帶回仙界去處理,她也就回不來南荒嶺了。
所以,若藍隱回來,那就說明她的判斷沒錯。
若藍隱不回來了,那她大概是真的看錯了人。
這個等待藍隱回來的期限不長,因為白鈴已經離開龍宮蠻久了,縱然父王總由著她肆意胡鬧,她差不多也該回去了。
在回龍宮以前,她不確定自己能不能等到藍隱。
棋盤上的棋子忽然微微地震動起來,白鈴警惕地偏過頭看窗子的方向,果然感受到一股極強的仙力撲面而來。與此同時,她還聽見了外面幾個鎮民的驚呼聲。
——她知道她等到了。
她立刻站起了身走向屋外,果然看見破云而來的藍隱正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里,接受著眾人向她投去的各式目光。
白鈴與藍隱遙遙相望。
白鈴笑了,藍隱則還是沒什么表情,不過她已經朝著白鈴走來。
“藍兒,好久不見啊。”藍隱站定以后,白鈴開口道。
藍隱這才笑了笑,開玩笑地反問她,“怎么,白氏中人都喜歡把兩天叫好久嗎?”
越過白鈴,藍隱看見自己的棋盤還擺在那里,不過棋子似乎有被動過的意思,就知道白鈴在這兩天內應該坐在那翻來覆去把整件事想了很多遍。
等待之中,兩天確實可以與“很久”對等了。
藍隱回到南荒嶺的第三天,白鈴和封溫綸就因為各自的原因分別回了龍宮和白虎族,只有須懷章仍然和藍隱一起留在這——畢竟他來到南荒嶺的使命和白鈴他們不同,藍隱在這里,他就得在。
重回南荒嶺的日子里,藍隱頗有種又回到了碧水閣的感覺。
——大家都不再像之前那樣和她說話,甚至在長街上遇見了她都不敢看她,經過她的時候沒有人敢出聲,可一旦距離遠了,他們就會立刻開始竊竊私語。
雖然這里還有一個和她身份差不多的須懷章在,但她回來以后能明顯感覺到須懷章已經不和她交談了,他對她的態度和這里其他的鎮民也沒什么兩樣。
藍隱心里那股煞氣后來又涌起過幾次,教唆著她去殺掉這些不理會她的、對她感到恐懼的人,她每次都把它鎮壓住了,但耗費的力氣極大。
從神界臨行以前,師父交給她幾顆和嵌入她手掌的那顆同樣的晶體,交代她說必要時候可以用來增強仙力、保住性命。
事到如今,藍隱實在想不出自己如果哪天真的為了保命再往身體里嵌幾顆晶體會怎么樣,她覺得,會直接成魔都說不定。
所以她把它們好好地保存起來,心里卻沒有真的要動用它們的念頭。
和白鈴不同,藍隱不是個很怕孤寂的人。眾人的議論也好,須懷章的漠視也罷,只要煞氣不冒出來的情況下,那些事都不能給她造成什么沖擊。
她開始按照師父所說的意思來“修心”,讓自己體內的力量能夠更好地被自己運用,讓那不知名的恨意和煞氣能縮減到最小。
她還數次回顧自己去到仙界以及后面來到南荒嶺的這些日子,她想起最初自己還是秉承著以柔克剛的理念的——為了不讓天帝太過于忌憚,最初的那個百年她努力地韜光養晦,幾乎不出碧水閣,更不和任何人起沖突。
只是在第一次動手殺蛇仙后,她身上那股難控的力量被激了出來,總是叫囂著讓她去傷人。
從前她只當是自己性格使然,現在知道不全是那樣,她決心不讓自己被那股力量支配。
就算不為了成神,就算不考慮師父交給她的重任,她也不能允許自己成為任何一種力量手中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