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在心里確定這個念頭的那一瞬間,須懷章的軀體化作青煙,在她眼前消散一空。
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抓,想著這該算是自己害死了他,至少她也要拿到點什么他留下的東西。
畢竟須懷章和她不同,他不是孤家寡人。他父親已仙逝,但她記得他還有個母親,況且,他還是整個青龍族的統帥,無數的人在等他回去。
可惜她什么也沒抓住,就連他的佩劍都不見了。
她緩緩地站起身,對著這槐樹站了一陣,隨后轉身快步往相反的方向趕。
還沒等她走出荒原,仙界的人到了,說是她使用了異樣的仙法,天帝下令,要立刻誅殺她。
她解開頭上的飄帶,準備迎接一場硬仗,然而卻看見從眾仙身后緩緩走出來的竟然是元容和白鈴。
沒等她開口發問師父為什么會和仙人們在一起,元容已開了口,“你歹念難清,心不向善,不需仙界誅殺你,為師自會替天行道。而你的位置自會有人接替,你的任務,也移交給旁人。”
“白鈴。”說到這里,元容喊出了白鈴的姓名。
“師父。”白鈴恭恭敬敬地朝著元容跪下。
“去殺了藍隱。”元容如是命令。
“徒兒領命!”
白鈴像一道風似的執著劍向藍隱的眉心刺去,藍隱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堪堪躲過了這一擊。
她沒能說服自己舉起飄帶去反攻白鈴,可白鈴的招式仍如雨點般接二連三地朝她打來。
那些凌厲的招式她躲過一些,也中了一些,此時已傷痕累累。
抬眼望去是黑壓壓的仙兵和面無表情的元容,距離自己最近的是白鈴的劍,好幾次都幾乎割斷了她的喉嚨。
藍隱又躲了幾招后終于不再忍耐,她把手伸向自己的布袋,一下子倒出了所有的晶體。
每一顆晶體都嵌入她的掌心,她感到自己化身成了水鳳,不受控制地往空中飛去。
天雷大動,地上目光所及的樹木全被連根拔起,她運起全部的力量向剛剛見過的人們打去。
——管他是神是仙,管他是非黑白。她藍隱要活下去。誅殺?現在看看,是誰在誅殺誰。
無數的尖叫呼喊在遠處炸裂開來,藍隱只覺得聒噪,想盡快把這一切都橫掃一空。
沒過多久,她便也真的“如愿”了。
方才見過的那些神也好仙也罷,全都和須懷章一樣化為了一縷煙,什么也沒有留下。
天地之間,只剩下她孑然一人。
藍隱懸在半空愣了許久,像是在思考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忽然間,渾身上下那股強大到仿佛能夠毀滅一切的力量被抽空,她脫力地往下墜去。
她聽見不知來自何人的猖狂笑聲,那聲音幾乎隨處都在,正從四面八方向她傳來。
那聲音邊笑邊對她說,“藍隱,你果然成為不了我們的對手,我們是伙伴才對。去做吧,像剛剛那樣,去殺了他們所有人!我們在魔界等著你凱旋!”
藍隱只覺得累極了,卻又被這聲音喚回了一絲清醒。
合上眼之前的那一刻,她有一瞬間感到朦朦朧朧的慶幸。
因為,那聲音讓她知道那些都不是真的。
至少尚未成真。
她只是還在幻境中,沒有醒。
極少感到恐懼的她這一次真的有些恐懼,不是懼怕旁的,她懼怕自己。
在合上眼以前,除了慶幸之外,她竟還冒出個過去絕不會出現在她腦海中的念頭。
——她想就這樣永恒地睡去,不想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