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藍釉聲音顫抖,想要辯解,竟如鯁在喉。
她是真的畏懼藍秉光,從小到大她變了許多,但這一點并未變過。無論是從前對她嚴厲的藍秉光,還是后來總是懶懶笑著的藍秉光,在她眼中都是想親近又不敢親近的、君威不可冒犯的父皇。
“你不用這么害怕。”藍秉光又開了口,聲音里仍然沒有什么怒意,“如果我真的是直到今日才知道你做的那些小動作,那我這天帝,是不是當得太眼盲心盲了些?那些事你既能在我眼皮底下做了,就說明,我是默許的。”
聽到這里,藍釉小心翼翼地抬起了頭,對上藍秉光毫無波瀾的眸子。
不知為何,這個瞬間她忽然想起了藍隱——藍隱和藍秉光在樣貌上一點也不相像,藍秉光有一雙鷹一樣的眼睛,藍隱卻是桃花眼,可他們眼中偶爾會有同一種神色。
不是父女的相似。
是尋得到共性的,上位者居高臨下的漠視。
可藍隱不過是她的一個無名無分的庶妹,她憑什么?憑什么也能擁有這樣的神色?
她在衣袖下緩緩攥起了拳。而藍秉光的話接著說了下去,“但是藍釉,我也有自己的底線,不管是身為你的父親還是身為坐在這天帝之位上的人,我不能是毫無底線的。你最近做的事逾越了那個底線,你可認罪么?”
藍釉心里一驚。
她這些日子出門是去親自尋找那個當時為她代筆書信的小仙,并且,親手把那小仙殺了。因為她擔心藍秉光追查下去總有一日會查到那小仙頭上,雖然幾率很小,但她還是不能允許這樣的錯漏存在。
藍秉光剛剛那一番話讓她很是不解——既然他甚至能默許她為掃清障礙而殘害手足,怎會因她殺死一毫不相干的小仙而認為她突破了底線?而且,她的事情做得非常隱蔽,他是怎么發現的?
她想不通,她也當然無法想通,因為藍秉光所說的根本就不是她想的那件事,因為那個在她眼中無名無分、永遠上不了臺面的庶妹藍隱已看透了她和藍秉光,并用他們最擅長的陰謀手段反將了他們一軍,離間了他們。
陰謀的強大之處就在于神不知鬼不覺,它的脆弱之處則在于必須要神不知鬼不覺才有效。
其實藍隱這一次的“陰謀”一點都不周密,之所以能成功,是因為藍釉自己也有不能被人知的陰謀,她無法用揭露自己陰謀的方式來拆穿藍隱的手段,無法證明這一次她是被陷害了。
暗害了別人那么多次,這一次,她終于也茫然無措地,掉入了別人的圈套。
見她許久不語,藍秉光失望地搖了搖頭,長嘆了一口氣,“罷了,你回宮思過吧,非我傳召,不許出宮。”
藍秉光把自己的情緒隱藏得太好,仿佛說的只是一件無關緊要,不至于讓他動怒的事。所以藍釉直到此時都尚不明白,這看起來平常的軟禁,實則意味著她失去了自己所擁有的最有價值的籌碼——藍秉光的信任。
她還是那個長公主,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不再是那個長公主了。
她叩頭稱“是”后,藍秉光召來了侍從,將她帶回了她的宮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