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神界返回仙界的路上,藍隱似乎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與元容師徒緣分已盡是什么意思。
那是說明她再也不能在有空的時候想去元容那里就去了;說明她不能再“回”神界,只能拜訪;說明那扇青灰色的大門不會再因為感知到她的靠近而敞開。
立在云上回望神界所在的方向,她覺得心里有一點空,但又有些從未有過的踏實。
有些念頭因為元容所說的“你不再是無名無分之人”而落在了地上、生了根發了芽。從此以后,她不用再依傍什么特定的族群或者仙人,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眾仙人的希望了。
此行沒能真的獲得神界中人的幫助,她真的開始思考接下來該怎么同眾仙一起渡過可能到來的難關。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南荒嶺的那些時日和后來在仙界的時日里,身旁的人往她肩上多添了份重擔,她卻沒覺得沉。現在她自己也習慣性地把擔子放在自己肩上,而那擔子的名字,就叫責任。
雖然沒能晉神,但現在的她,是個名副其實的仙人了。
踏入藍氏疆域以前,藍隱合眼感受了一下林初的動向。沒有感覺到具體的方位,不過好在她的氣息還算穩定,看起來沒出什么問題。確認了這個,她睜開眼,移步藍氏疆域以里。
藍隱抵達流云殿正殿時便發現各族尊長們已經在這里候著了,看起來封溫綸晉為白虎族統領的典禮辦得挺簡單,并沒有牽絆住他們太久。她到了的時候,眾仙都紛紛向她拋來熱切的目光。
她并沒因為自己帶回來的是個壞消息而不敢面對那些目光,直接了當道,“沒成功,神族的神尊表示不能插手。”
說完,她就在眾仙的注視下走到自己的位置處坐下了。
殿中先是沉靜了一會,隨后就開始響起此起彼伏的嘆息聲。有的仙人甚至抱怨起來:“神族都是那么自私自利!明明有強大的力量,卻不想著幫我們。”
藍隱用手指輕輕敲著桌子,聽著他們或是抱怨或是擔憂的討論聲,心想——其實神族也沒有那么冷漠吧?否則當初,元容也不會派她來仙界終結藍秉光的統治。
只不過神族做事都不是為了幫助哪一方,而是為了局面變得更加“平衡”,所以給人的感覺就會清冷而淡漠。
藍隱倒不覺得那是種自私。愿意多勞的能者確實偉大,可能者多勞并不是一種規則。何況,神族只是能夠預見未來,并沒有隨意按照自己心意去篡改的權力。
——“肆意改寫歷史會遭天譴的。”以前藍隱還在神界當元容的徒弟時,常常聽見元容身邊的神童神女們這樣說。
白鈴這時候也坐在殿中,她看起來就比其他統領和尊長們安靜些,只是輕輕皺著眉在思索。封溫綸和須懷章都沒到,想來是封溫綸那邊還有挺多事情,他們還在忙著。
一半嘈雜一半寂靜的殿里,有一位侍從模樣的仙官邁著急切的步子匆匆進來了,沒有吸引太多人的注意力。他走到白鈴身邊,俯身在她耳旁說了一番話。
藍隱看見白鈴的臉肉眼可見地變得蒼白,她似乎又同那侍從確認了一遍自己聽見的話,而后,就站了起來。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藍隱和白鈴對上了視線。看著白鈴猶豫不定的樣子,藍隱知道她面對的應該是件在眾仙面前不好直說的事情。于是,她沖著白鈴輕輕點了點頭,示意她直接走吧。
白鈴感激地彎了下嘴角,笑得有點勉強。
眾仙的注意力還是沒在他們的身上,白鈴得以不掀起波瀾地帶著那侍從匆忙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