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逼迫她到死,還不放過她族人的北秦人!
山野鳴澗,斗轉星移。
那盞孔明燈在空中飄搖遠去,宛如一個星子,只留一個細圓的光點。
陰長生教她做燈時跟她許諾,等她收集完九九八十一魂,就能知道那個人的下落了。
還差五個,真好啊!
真想回青城山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仰望夜空的眸,忽而又暗淡下來。
不。
不用了。
她忘了,在她鉆入胎識前,陰長生已經飛升了。
也好,九天之外,或許看不到她害人。
放眼四下。
身處的這片土地原是她祖父的獵場。
慕容氏源于漠北,是遠離中原之地發揚光大的部落首領。
后來在曾祖與祖父兩代梟雄的不斷壯大下,慕容氏的鐵騎威震河朔,帶領臣民遷居遼西,試圖入主中原。
只可惜黃粱一夢而已。
祖父戰死,家族覆滅。
幾十年后,在這建都立城的,是祖父生前從不放眼里的姜氏部族,國號大齊。
那個叛變部下長樂馮氏后人——馮太師府大院就在身側的這條長巷里,也成了她今世所謂的家。
一墻之隔。
院內的喧囂絲毫沒有擾亂她的心緒,纖纖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
遙夜沉沉。
太師府內院仍然火光熠熠,人心涌動。
“奴、奴婢真是看到七娘子已經、已經咽氣了!”不只咽氣了,連長長的舌頭都吊了出來,太可怕了。
說話的丫頭烏發凌亂,驚魂未定的跪在眾人面前,人抖得像個篩子。
“盡會胡說!”
一個管事仆婦暴起,說話間一個巴掌直劈下去,打得丫頭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人都好好的坐在那,你這小蹄子還敢胡言亂語!要不是你個不安分的小蹄子整日的攛掇七娘子,又怎么會鬧成……”
攢雪院再小,也是當朝太師嫡七孫女的閨閣,要是傳出什么風言風語,第一個倒霉的就是她這個管事的。
可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丫頭竟然敢謊稱七娘子投繯自盡了!
這還不算,居然又稱七娘子成了鬼,又活了!
驚動了闔府上下不說,主人們怪罪下來,可不是她這個老婆子跟眼前這個蠢丫頭能擔待的。
在大齊,長樂馮氏可是后族。
連著三代的大齊國母都是馮氏女。
馮家的女兒個個出類拔萃,投繯自盡這種事萬不可出。
雖然,這個馮七娘子心智不全,樣貌又丑得實在有背她是馮家女的身份,但再丑的女兒也是馮家女兒。
二年前庶出四房的那件小事,主人都不曾姑息。
何況,這次還是長房嫡女!
“好了!劉媽媽休要放肆,沒看到應傅姆在嗎?”一個聲音喝道。
發話的婦人肌膚白皙,身態端莊,實在看不出已有五旬。
她是馮府的大掌事秦嬤嬤,原是名宮中女官,視四品恭使宮人。
彼時,還是昌黎侯后來才是太師的馮子熙,尚恭宗之女博陵公主。她隨公主陪嫁到馮家,幾十年來深得公主信任,在馮家孫字輩眼里,她就代表著祖母,是馮家半個家長。
秦嬤嬤身旁立著一個身形瘦長的、著三品黃鞠衣的四五十歲的婦人,正一臉寒霜的看著眼前這一幕鬧劇。
這應傅姆奉太皇太后之命,來給馮家的小娘子們授習宮中禮儀的。說白一點,就是來看顧這些天家未來媳婦們的。
太皇太后本也是馮氏女,她的夫君高宗駕崩之時,兒子顯祖才十二歲。
后來,最會鬧騰的顯祖也英年早逝。
幼主宣文帝姜煜宏五歲繼位,十六年了,其皇長子都已經七歲。
太皇太后早已還政,朝堂之事盡數讓皇帝放手去搏,獨獨對他后宮的嬪妃格外上心。
這也難怪——
廢后馮清華一年前出家瑤光寺為尼,據說今時已病入膏肓。左昭儀馮妙華盛寵,卻不得太皇太后歡心。
如今……
應傅姆搖搖頭,目光漠然,道:“罷了,沒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