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馮三痦子端著炒肝兒過來了,“喲,兩位爺,小的打聽個事兒,您二位是上同文館去?那兒還開課嗎?”
“開個屁!”
旗人甲不耐煩地揮揮手,道,“洋先生看了那暴明的報紙,直接嚇暈過去,后來聽說跟著法國公使驢車漂移去了,同文館早黃了!”
旗人乙也憤憤地道:“咱爺們被鬼子六害苦了!早知道就不該進什么狗屁同文館,若是進了新軍三鎮,咱爺們起碼也是能撈個棚長,啊不,排長做做。”
旗人甲忙道:“老弟,慎言哪,慎言!恭親王的事咱還是別亂嚼舌根。他和小菩薩到底是什么關系,這事咱也不敢說,咱也不敢問……
不過為兄知道一句老話,所謂好吃不過餃子,好玩不過嫂子……
若小菩薩同恭親王真斗著斗著,斗到一床被子里去了,咱這般編排他,還能落個好嗎?”
“哎,紅顏禍水啊!那鬼……那奕?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居然學吳三桂沖冠一怒為紅顏,引洋兵入天津,現在可好了,洋兵還沒引來,倒是把暴明那幫殺胚給招來了!”
旗人乙再度壓低聲音道,“老哥你聽說那狗富貴的偽諭了嗎?替洋人做事可是要殺頭的,還要終身罪責啊!”
“聽說了,不過爺不怕!”
旗人甲哈哈大笑道,“兄弟你是了解我的,咱爺們在同文館,那是出了名的草包,是干啥啥不行,吃飯頭一名,洋文考試咱爺們就沒合格過,每學期都是塞銀子過噠!老弟你呢?”
“一樣,一樣!”
旗人乙也笑道,“正經人誰學洋文啊?不僅僅是洋文,神馬國際政治,神馬西方歷史,小弟是統統不懂,一竅不通,考試我就在上面畫蛐蛐兒,哎,咱北京的爺念書,就是玩兒!就是混兒!”
兩人相視大笑,豎起大拇哥兒:“地道!”
“緊急軍情,閑人避讓!”
就在兩個旗人一邊吃著炒肝兒一邊扯天扯地的時候,忽然一騎快馬呼嘯而過!
“我草擬大爺!”
炒肝碗被掀翻的兩人對著遠去的騎手破口大罵,不過緊接著兩人回過味來,對視一眼,“這特娘的好像是有軍情?”
兩人連忙撿起地上的炒肝兒,抹了抹灰塵再塞進嘴里,接著便朝總理衙門跑去。
若是有什么風吹草動,還是得早做打算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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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紫禁城中氣氛非常凝重。
清朝皇帝上朝之地并不固定。
嘉慶、道光、咸豐三帝都是在圓明園朝會的。
隨著英法聯軍一把大火,萬園之園成了廢墟,同治只能在紫禁城養心殿上朝了。
同治皇帝愛新覺羅·載淳今年12歲了,作為一個帝王,差不多也到了懂事的年齡。
不過真正掌控朝局的,還是在簾子后頭的同治生母,葉赫那拉·慈禧。
20歲生下同治,如今杏貞正是32歲的虎狼年紀。
外界都說杏貞一生放浪形骸,有大杏兒之風,其實這都是誤解。
什么美國醫生,什么法國軍官,什么俄國皇帝,甚至還有鬼子六這個小叔子……
這都不知道是哪個惡毒的王八犢子編排出來的桃色秘史,百口莫辯之下杏貞只能借力打力,將之化為自己掌控朝堂的助力。
作為一個寡婦,杏貞的苦悶說與誰認知?
不過就在不久以前,一切都變得不同了。
一個叫做邢九六的男人出現在了杏貞的生活中,確切地說,是被軟禁在了儲秀宮中。
經過縝密的偵查,現在已經可以確認,邢九六確實是松江人士,曾經進入過李鴻章的幕府,當過候補上海道,是李鴻章賴以仰仗的通洋大才,并與暴明多有往來。
后來當李鴻章投明的同時,這位邢道臺便功成身退,化作閑云野鶴,游戲人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