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值得,就好比評價一名導演,絕不能把他的作品和他的人分開,評價棋手,也當然必須了解他的棋才行.....也忘了是哪個名人說的,圍棋這東西,7分競技,3分藝術,棋局當然在某種程度上等同于作品。”
他繼續說:“你把那些棋譜放在公告上,是想幫他了結些遺憾嗎?”
松寧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那你看了他的棋,對他有什么了解呢?”
“他......是個很善良溫柔的人,非常堅韌,或許缺了點想象力,也或許缺了點實力,但能夠看到他對勝負的執著。”
“這樣啊......還真是相當準確的描述呢。”松寧庭子的眼眉低了低,“但我的話,會再加上一個詞,笨拙,笨拙到一遍又一遍地挑戰晴島一心,想要在桃花的底下開出櫻花。”
“這些櫻花樹的種子,都是他撒下的嗎?”
“是啊,按理來說,這些種子很快就會腐爛掉,但他十幾年前撒下它們,十幾年后它們也依舊存在于此,像是被魔力庇佑于此,仿佛真的有一天能夠盛開。”松寧庭子看著周圍說,猶如已經置身在了櫻花的雨落中。
“他人生中最大的遺憾,是沒能贏過晴島一心嗎?”
“不,是沒能在死前和他弈下人生的最后一局.......那么斬鬼人先生,你愿意代替晴島一心,陪他弈完這半生棋嗎?”松寧庭子打平后腿的褶皺,坐在了桃花樹下的一處石凳上,伸出了亭亭玉指,猶如執棋。
“那當然,我正是為此而來的。”科執光也坐在了她的對面,也擺出了執棋的手勢。
無形的棋子在光暈的線條上落下,桃花似乎也開始煥發起了生命。
小目、星位、小目、再小目,四個角在光譜的棋盤上錯開,像是中古圍棋與日古圍棋在同一張棋盤上的合二為一。
無憂角,大飛守角,小尖,五六飛攻,兩種不同領域的名詞交融起來。
時光倒轉再倒轉,科執光忽然能看見過去了,很久之前,這里坐著兩個男人在對局,一個放浪不羈,一個循規守矩,彼此間露出著生死之交般的笑意。
在松寧庭子的身后,似乎也多了一雙溫潤和藹的手,在指導著她落子。
夜晚忽然歡快了起來,像是宮崎駿的《龍貓》一樣,風吹過的地方到處開滿了勃勃的生機,背景的音樂也似乎變成了久石讓的音韻。
不可思議的事情終于發生了,桃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芽,生長,發光,連同著周圍的青草一并茂盛了起來,歡快的音符流竄在了餐廳里,臺階前,書桌上。
桃花齋里一片安靜,所有人都在沉睡,沒有人注意到窗外的這片正在發光的奇景,當然也不會有人聽到這些奇妙的聲音。
伴隨著棋子的落下,桃花也翩翩飛入玲瓏之局,在棋盤上碎成一簇燦爛動人的粉紅色。
當一片桃花觸及到櫻花的種子時,櫻花也迎來了悸動般的生長。
終于,桃花的樹下開出了本不可能開出的櫻花,整張棋盤都處于粉色的潮流之中。
最后一顆棋子落下,斬落最后一片櫻和桃,松寧庭子身后的那個人也笑著轉身離去了。
“這樣,就結束了。”科執光將折扇收攏在了手中。
“是啊,一切都結束了。”松寧庭子對著逐漸散去的光影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