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晚風涼意斐然,蟬鳴已經基本聽不到了。戚府內外種了不少高大的樹木,此刻這晚風吹著林葉產生了簌簌風聲,聽著竟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戚繼光和王世貞兩個故交好友仍在堂屋里把酒言歡。
談天說地,直說的盡興,忘了時間。
要說這兩個人能成為交情很深的朋友,其實也算是一樁怪事。
一個是出身于軍官世家,雖然也偶爾寫詩作對,不過對于詩文其實并沒有太多建樹和研究。
而另一個則是出生于蘇州的世族大家之中,自幼天資聰穎,文采出眾,年僅二十一歲便得了進士及第,到了大理寺做官,一路都是文官途徑。
更是當世有名的才子之一。
更何況。
常年生活于軍營之中的戚繼光并不愛好飲酒,即便是罷官之后,賦閑在家,也僅僅是偶爾小酌,淺飲一杯。
而王世貞則是比較像古龍里的人物,是拿著酒當水喝的存在。
最關鍵的一點,戚繼光跟王世貞兩人的官場生涯都跟某個人有著脫不開的干系。
這個人就是去世不久的內閣首輔張居正。
在黨派之爭愈演愈烈的朝堂之上,戚繼光能夠安安穩穩的先蕩平倭寇,再北御蒙古,除了他確實能力出眾,成績說話之外,張居正對于戚繼光的力保也是其直接原因。
別的不說,光“戚家軍”這個名字,就足夠那些言官御史們噴一壺的了。
只不過當時那些上來噴的奏折都被張居正扣下了而已。
而王世貞的仕途也跟張居正關系不淺,他則是恰好相反,得罪了張居正。
張閣老也是個很講信用的人,誰得罪了自己,就各種打擊報復穿小鞋。
直到王世貞被罷官了方才消氣,沒再繼續下手。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現如今,萬歷皇帝清洗張居正的“余黨”,當年那些被張居正“迫害”過的官員們也都一個一個趁著這波大潮復出了。
王世貞就是其中之一。
只不過這宦海沉浮,再加上性格使然,實在是讓王世貞覺得官場乏味之至。
因此即便是復出了,也只領了個閑職,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
“為兄聽說你也在寫兵書?”
王世貞此時已經一個人喝完了兩壺酒,可仍舊是整杯整杯的牛飲著。
戚繼光謙虛的擺了擺手,“只是些練兵心得,將繁雜瑣事都記錄下來而已。”
這時,戚繼光注意到了王世貞倒酒的時候,酒壺已空,便扭頭朝著小院喊道:
“玉丫頭,在么?”
“在呢,師傅。”
秦良玉雖不在屋里,但也沒離著多遠,直接應答道。
“買的酒買回來了吧,給拿上來吧。”
“好嘞。”
秦良玉應得很快,麻利的拎著買好的酒進了堂屋。
其實自打剛才起,她就躲在小院的一個角落里,看著飯桌邊上的師傅還有王世貞。
畢竟不是什么人都能親眼見到《金瓶梅》的作者的。
什么作者才能寫出這樣的書來,這足夠引發她的好奇心。
除此之外,師傅跟這個人是什么關系,怎么他還會大老遠的來拜訪,這也讓秦良玉頗為不解。
看了半天,她其實是越看越糊涂。
這兩人,是完全不同類型的人。
怎么就能成了私交不錯的朋友了呢?
想著這問題,進了堂屋,把酒放到了桌上。
不經意的一斜眼,卻瞅見了剛才師傅跟這王伯伯談論的醫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