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話說的好,春雨貴如油。
然而萬歷十五年冬末的中國北方倒是邪乎了。
冬天的尾巴還沒溜走,這凍雨夾雜著雪花和冰碴子就跟不要錢一樣,綿延不休,下個不停。
此刻,正有兩個書生模樣的青年男子,頂著雨雪趕路。
他們兩人是老鄉,從老家保定府高陽縣而來,前往京城參加三年一次的春闈會試。
一路向北,剛過了白洋淀,發現前路實在難行,被凍雨拍打的是又冷又餓。
盤算了一下日子,距離春闈的時間還有富余,便打算在一個名叫雄縣的地方落個腳,等明天再繼續趕路。
一抬頭便瞅見了一間帶著院落的客棧,背靠著白洋淀,似乎規模尚可。
兩人一合計,周圍也沒被的房舍,就這兒講究一晚了。
敲開院門,都是一驚。
沒成想站在里面的竟是一嬌艷婦人,手持著油紙傘前來迎客。
這女人長發盤成一個螺髻,幾縷青絲隨意的垂在臉龐,單薄的麻布冬衣包裹著婀娜身姿。
一聽客棧還有空房,其中一個皮膚黝黑,身材壯實的書生便一口應了下來。
今晚就這兒了!
雖然價格貴了點,不過兩個大老爺們擠擠應該也不礙事。
兩人之中的另一人,姓孫,便也不是旁人,就是跟隨父親回到河北老家的孫承宗。
相較他的同伴來說,孫承宗瘦弱不少,不過警惕性卻高很多。
偏僻地方里竟然有這么一個美艷少婦經營客棧,不太對勁。
他一面朝屋里走著,一面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客棧。
整個客棧不算太大,二層土屋帶一個小院,令人稱奇的是,竟然還有一個簡陋的馬棚。
只是里面就只拴著一匹矯健的白馬,一眼看去便知不是凡品。
孫承宗一時有些恍惚,總感覺似乎在哪兒見過這匹白馬,可卻又想不起來了。
跟著老板娘進了屋里,里面的炭火燒得很旺,溫暖如春。
兩個人趕緊解開掛滿碎冰的蓑衣,活泛了一下僵透了的身子,找了個方桌坐下。
孫承宗仍在神游天外,想著門口那馬的事情,卻聽見同伴已經捂著肚子開始點餐了。
“有驢肉火燒和驢雜湯么?”同行的高壯黑面書生問道。
老板娘微一萬福,抱歉的笑著,眉目含春:
“客官,沒有呢。下著大雨,驢肉供應不上了,要不給您二位來碗燴面?這雨淋的,身子骨都涼透了吧?剛才進店的那個客人就是吃了一碗燴面,還夸咱們店里的手藝好呢。”
聲音嬌滴滴的,感覺跟她的臉蛋兒一樣,似能掐出水來。
“成吧,一人一碗燴面,再勞煩老板娘多給我們每人一碗面湯。”黑壯書生目不轉睛的瞧著老板娘,舔了舔嘴唇道。
“好嘞。”老板娘風姿綽約的一個轉身,柳腰一扭一扭的移向了后堂。
剛才進店的客人?
老板娘這一句話又讓孫承宗丟了魂兒一樣。
不會真的是她吧?
不過,她應該還在蓬萊呢,怎么會無端出現河北呢。
搖了搖頭,自己這是怎么了?
而那黑面書生一雙眼睛則一直貪婪的盯著老板娘。
直到對方消失在拐角處,方才流著哈喇子對沉思不語的同伴道:“孫賢弟,你說這客棧的老板娘,多大?”
“啊?”被打斷了思緒,孫承宗一時沒反應過來,反問了一句:“什么多大?”
“年齡唄,還能是啥?”黑面書生嘿嘿一笑。
“看不出,我不擅長此道。”孫承宗淡然一笑,眼神迷離的說道。
看對方沒有要跟自己談論女人的意思,黑面書生也不再自討沒趣,感慨道:
“這雨下起來沒完沒了了啊。”
愁眉不展看了看窗外,孫承宗憂心忡忡的應道:
“是啊,聽說河南那邊已經快鬧災了,看來今年又是要鬧水禍啊。”
就這么有一句沒一句的先聊著,沒多一會兒,老板娘便端著兩碗燴面上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