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去,臨近清雅居外種了許多翠竹。不足一丈高,竹葉青翠,風過如鈴動,很是愜意。
伺候顧府的家奴共四十六人,到哪兒都能見到下人的影。只越近清雅居,越人跡罕至,唯聞窸窣鳥鳴。
小玉氏喜靜,將伺候她的下人都支了出去,平日里一應生活瑣事都自給自足,還在后院里闊了一小塊菜地,種些時令瓜果什么的,樂得自在。
至小竹林盡頭,便是清雅居的所在。
不過是間兩開兩闊的房子,用物十分節儉,與顧府上下的奢靡之風格格不入。
門前有一女子娉婷而立,生得是閉月之貌,螓首蛾眉,雙瞳剪水,梳著利落簡明的流云髻,顰蹙間盡顯大家閨秀的氣質。
她像是在等人,可遠遠兒見到晚青來,又背過身去回了房。
這人便是晚青的二姐顧舒然。
當初晚青執意要嫁給太子,顧舒然苦口婆心相勸卻被晚青憤然相對,姐妹倆自此結下了心結。
她不愿理自己也是應該的。
晚青徑自入內時,桌上已經擺了七八樣式的菜了,小玉氏與顧舒然手中各端著一盤菜從廚房走出來。
顧舒然看也不看晚青,面無表情將菜端上桌。
小玉氏生得慈眉善目,笑容讓人瞧著暖和舒坦。
她忙讓晚青坐下,又說這些菜都是她親自下廚做得,也不知合不合她的口味。
余下的事,她只字不提。
不問晚青在太子府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也不問她日后有何打算。
她不像是個長輩,倒像是個朋友。久別重逢再次相見自然歡喜,不問過去事,只盼著晚青如今過得舒坦就好。
席間,小玉氏與晚青有說有笑,跟她講著她離府這一個月家里發生的大小趣事。
而顧舒然只顧低頭吃飯,全程沒有參與過半句話的交流。
小玉氏的足尖在桌底下勾了顧舒然一下,沖她使眼色道:“那翡翠蝦是青兒妹的心頭好,你當姐姐的快給妹妹夾一筷。”
顧舒然低眉呢喃道:“人家是半只腳踏入皇宮的貴人,伺候她吃食的都是宮里撥出來的御廚,這裹了面團的蝦子哪兒還能入了她的眼?”
顧舒然的一番話將本來溫馨的氣氛霎時推向了尷尬境地,小玉氏嘀咕了她兩句,賠笑讓晚青別往心里去。
比起顧瀟盼的綿里針,晚青倒更喜歡顧舒然這樣直來直往的性子。
她嘴上說再譏諷的話,心里仍是惦記著晚青的。
她一早就知道晚青今日回府,方才在門外立著也就是在等晚青來。
而她見著晚青扭頭就走,是因心里對她還有氣。
晚青取出了一枚扳指和一串紅珊瑚掛頸,扳指給了小玉氏,掛頸給了顧舒然。
二人接了禮雙雙愣住,小玉氏先開口道謝,顧舒然則將頭偏到一旁去,緊緊攥著那串掛頸。
良久,她似抬手抹了一下淚,憋著氣道:“圖什么呀?我攔著你不讓你嫁你非是不聽,太子劣跡聽爹日日數落你聽得還不夠嗎?清白的姑娘嫁過去,如今好了吧?被人趕回來,往后可要怎么辦?你說!可該怎么辦才好?”
顧舒然自顧自說著,不知怎地,淚水驟然決堤。
她仍背對著晚青,肩膀抖動的厲害,“他要不是太子,只當個尋常貴公子哥,這樣欺負你咱們還能替你討個公道,總不能讓人白白損了你。偏是他,咱們只能瞅著你委屈,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