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氏起身去合窗的時候,顧舒然將茉莉頭油添入了小玉氏的茶盞中。
頭油本該是浮在水面上的,但是果茶的熱氣散了頭油的油性,加之房中燭火昏暗,不仔細察覺是看不出端倪來的。
等小玉氏重新落座顧舒然對面的時候,顧舒然問她,“咱們有多久沒有好好兒說過話了?”
小玉氏眼底閃過一絲凄涼,“打從你入宮后,便沒有過。”
“是嗎?”顧舒然怔然搖頭,“我記得,應該是從我知道郎中說,再早半個時辰就能救了我這雙手的時候。”
“舒然,這么長時間過去了,娘每日都在自責。你如今,還在怪娘是嗎?”
“你自責什么?自責你毀了我半生嗎?”顧舒然追問,“如果讓你重新選擇一次,如果你明知道結果會變成這樣,你還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嗎?”
“不會!”小玉氏不等顧舒然話說完,便斬釘截鐵回答道:“定然不會!我若一早知道結局會如此,我又怎會讓你受苦?我又怎舍得讓你受苦?”
“可我覺得,若是時光倒流,你仍舊會如此做。你知道結局是怎樣的,你也不會因為我的苦難而改變你巴結顧家的衷心。對嗎?”
小玉氏沒有接話,紅了眼睛。
默然良久,她才聲音發顫道:“娘在你心中,就這般不堪嗎?”
一個人在旁人心中活成什么樣子,全憑自己的本事。
小玉氏如今的眼淚,喚來的不是顧舒然的心疼,而是她的不屑。
她甚至覺得,她的娘和宮里那些女人沒什么不同。為了爭奪那些虛妄的東西,以眼淚為武器,做出殺人不見血的事兒來。
不同的是,宮里的女人對付的都是與她們毫無瓜葛之人。
而小玉氏對付的,卻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今日顧舒然來尋小玉氏,并不是要讓她死。而是要給她一個選擇自己生死權利的機會。
小玉氏面前的那盞果茶,里面添加了顧舒然房中的那瓶茉莉頭油。
若是茉莉頭油沒有被小玉氏動手腳,她喝下去,至多不過是鬧兩日肚子。
可若是被她動了手腳,那能腐蝕人皮膚的東西下了肚,自然也能腐蝕人的五臟六腑。
她很想知道,到底自己的娘有沒有要殺了自己的心。于是緩和了聲音道:“我不與你爭辯了,你到底是我娘。”
她捧起自己的茶盞飲了一口,“味道極好。”
小玉氏也捧起自己面前的茶盞喝了一口,“這是用新法子做的,你若喜歡,娘以后教你。”
顧舒然與小玉氏一碰杯,“從前事莫要提了,只希望以后,咱們母女倆能好好相處。好嗎?”
小玉氏連連頷首,與顧舒然同時將果茶一飲而盡。
很快,小腹傳來的絞痛支配著小玉氏的五官,她猙獰到如同惡魔般恐怖,捂著肚子倒在了地上打滾。
“舒然,娘肚子好痛!快,快去叫郎中來!”
顧舒然巋然不動,定定坐在椅子上打量著小玉氏,“不必了。”
小玉氏目光錯愕瞪著顧舒然,你在茶水里添了什么?”
“你怕什么?”顧舒然厭冷一笑,“我房中的茉莉頭油,點了些入茶水中。不過是與娘做個惡作劇,頭油而已,哪里需要傳郎中呢?腹痛入恭房,瀉了片刻便好。”
“你......你好狠的.......心......”
小玉氏的聲音一點點弱下去,唇角有血溢出來。
顧舒然俯身下去,在她耳畔呢喃道:“若是娘在頭油里添了什么,也不必去尋郎中了。那東西吃下去,還有活命的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