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夫捕魚的技術不差,沿水面撒些香餌,就有許多餓久的魚鱉循著香味圍到他的船舷邊上,他再一撒網,這些爭咬餌飼的魚兒如無頭蒼蠅般紛紛撞在他的網中,他扯住網兜末梢往回一收,便是一大兜的豐收。
如此數番,船上的魚簍已經是滿滿當當,他仍意猶未盡,再繼續撒網時,網卻好似被什么大東西咬住了,一股大力從水下傳來,挑釁般地想要把他的漁網扯走。
他這漁網是今年新制的,花了不少銀錢,他豈會如此輕易放棄,當下便和漁網中網到的東西較起了勁。
網中的大東西沖水底游去,力氣奇大,把漁夫拉得一踉蹌險些栽進水中,漁夫卻不肯放手,兩條腿鉸著龍骨,將全身力氣灌注于胳膊上,攥著漁網末端在自己的腰上繞了一圈,身體后仰去拉那網兜,額頭上冒出汗珠,粗糙的指節因為太過用力都發了白。
可即便如此,他仍是不敵對方之力,后仰的身體被帶著一點點地往前傾,腰上都淤了血。
危急之際,他眼角余光瞄見旁邊的船槳,靈機一動,急忙將數米長的船槳握在手上,朝水中一捅,這一下好似撞著了一堵墻,震得他手臂發麻。
但還好,很有效果,水下的大東西頓時失了力,他瞄準時機,將漁網迅速扯回船上,就見著一尾通身鱗片雪白,頭頂一點朱砂似的嫣紅,約有三尺來長的大鯉魚在他的網里活蹦亂跳,尾巴砰砰砰地拍打著船板。
漁家之間都傳說這種全身白,額心一點朱紅的鯉魚頗有神異,若是捕到了,必然要將其放生,并恭恭敬敬地磕上幾個頭,口中念祝神靈大慈大悲,原諒我等冒犯一類的禱詞。
可是這名漁夫瞧見自己崩斷了幾根繩索的網兜,心疼剛得的新網,惡從膽邊生,抄起船槳就往這大白魚腦門上一砸,一下猶不解氣,愣是砸了數下,直將這魚砸得昏死過去。
眼看自己漁網破了,船上的魚簍也滿了,他才罵罵咧咧地駕著船回航。
在岸邊把船停泊系好,他用一根草繩穿過白鯉魚的魚鰓,打了個結拎在手上,背著兩簍滿滿的鮮魚朝著西街而去。
碧華看到這里,心中漸漸有所猜想,果不其然,她很快便看到了一名身著土黃色布衫,身材高大的漢子,正是黃學義。
他店鋪里這時候沒有鮮魚,賣的都是一些風干的咸魚蝦干之類。
黃學義看到隔壁店主挑著兩筐鮮魚回來,忍不住皺眉,早春不出水捕魚是他們這行默守的潛規,但畢竟沒寫在明文上,因此他雖然對隔壁店鋪這家伙十分不喜,想要說些什么,最終還是忍住了。
不過當他看見隔壁店主掛在扁擔后面的那尾通體雪白的大鯉魚,臉色頓時一變。
那條三尺長的白鯉魚頗為耐打,被漁夫敲了數棹昏死了一陣,此刻竟已經醒轉,一根粗糙的草繩自魚鰓穿過魚嘴,兩腮還在一翕一張,鴿子蛋大小的明珠眼里不住地掉著淚水,眼神似有靈性,含著哀求之意地望著周圍看熱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