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過程不算復雜,但牽扯卻著實不小。
使團從事袁鳴,出身宴國最大騾馬行“宴駒堂”袁氏。使團出行前,他便設法安排相熟醫方士賈和,成為隨團方士。
出使途中條件有限,使團眾人往往共食同寢,不太方便下手。直到進入云京前,趁著人人忙亂之際,賈方士給段舍離飲食中,下了“七日散魂湯”。
“七日散魂湯”是賈方士獨門害人藥方。混入飲食中服下,便會令人上吐下瀉,狀如嚴重水土不服,并漸漸陷入昏迷。
連服七日后,被藥之人就將全身脫水而死。非經驗豐富的積年醫方士,很難看出其中蹊蹺。
以段舍離副使身份,既然患病,入宴行館安置后,使團照例要安排館中原有醫方士會診。
從事袁鳴趕在會診前找到朱岐,以其隨上屆使團歸國受賞之際,薊都袁氏將助朱岐受封士族為籌碼,并親筆寫下誓書。
受封士族,成為世襲貴族體系中一員,幾乎是大安朝所有平民的終生野望。
朱岐面對如此巨大誘惑,當場就被袁鳴買通合謀。從賈方士手中接下藥方,負責善后事宜。
段舍離七月初五被賈和下藥患病,當晚使團到達云京,入宴行館安置。夜間朱岐參與會診,在前后兩任使團正使面前,與賈方士保持口徑一致。
七月初六清晨,朱岐與賈和再次會診后,認定段副使水土不服如此嚴重,很可能還感染了時疫。建議送往館內半山精舍隔離醫治,以免危及館內眾人。
段舍離很快被送到距離本館最遠的半山閣,喂下第二份摻入“七日散魂湯”藥粥,不到半日就陷入昏迷。
山下本館,從事袁鳴被任命暫時接替副使之職。
他向朱岐表示:盡管放手去做,即便有什么紕漏,前后兩任正使,都會默契視而不見。
只要姓段的及時“病死”,他身為士族,便可正式接任副使。朱岐歸國受封之事,不但袁氏家族鼎力相助,段氏繼任者不予追究,宴王宮內也會有人出來贊同。一切早在使團出使前,就已安排妥當。
朱岐深感袁鳴手眼通天,慶幸自家反應及時,靠上了大樹。當夜,暢想自家受封為士族后的風光,他興奮到一夜未眠。
七月初七,凌晨勉強入夢,睡到過午才醒的朱岐。匆匆照方抓藥,熬好第三份藥粥,哼著小調上山喂藥。卻被意外蘇醒的段舍離,給當場拿下……
段舍離初世醒來時,世間早已沉淪永暗,宴行館內只剩下他一個活人。后來輾轉逃亡,聽聞親族死絕,始終再沒回過宴國。
所以盡管對自己患病昏迷之事心存疑惑,卻從未有機會查證。
此刻細細審問過朱岐,憑他前兩世閱歷累積,很快便勾勒出疑局背后的大致輪廓。
這是個家族內賊勾連外鬼,坑害當家傻小子的故事。
他爹段宗明死時,年紀并不算老。乃是段氏依附的宴國上卿失勢,為保全家業,過度憂思操勞所致。
他年僅十九匆忙接過家業,面對內有親族逼迫,外有強權覬覦的險惡局面。當然感到焦頭爛額,無計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