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鐵勒王冷哼一聲,松手將灰兔丟在地上。
“烏木扶雷那小子數月前就到了可汗王帳,苦心孤詣想要自土奚律向突倫輸送戰馬,一來他張口便要八萬匹,我國境內戰馬雖多卻一時湊不出——”
“二來,大汗本也傾向于和大宸通好,對突倫的示好也有所顧慮,因此這小子一直未能如愿。”
他顯然話未說完,卻停頓下來望著承曄。
承曄壓住心里莫名冒出的疑竇,施禮恭維了一句:
“摩多可汗目光如炬,突倫實非善類。”
“烏木扶雷還算機靈,頻繁出入拉木倫帳下,與也蓋打得火熱,為了著意拉攏,他提出將突倫郡主與也蓋為侍妾——你那馬,是也蓋所贈。”
鐵勒王溝壑皺紋縱橫的臉上浮現一抹孩童惡作劇般的笑意。
承曄腦中嗡地一聲,太陽穴突突跳著,心跳聲卻如同響在耳邊一般,腦中閃出無數張臉。
局勢的復雜程度總是超出他的所有預期。
若說也蓋射箭的警告是出于被羞辱的憤怒?
那月里朵贈馬是為了什么?
將禍水引向他,刻意加劇大宸使團與也蓋的矛盾?
月里朵驚了馬,烏木扶云、烏木扶雷甚至也蓋均未在第一時間搭救,難道單是為了等自己入甕?
如果當時他不去救月里朵或者別人挺身去救,這贈馬激怒也蓋之舉不就白費了心機?
站在一旁的鐵勒王看著他面色瞬息之間一變再變,心底一絲快感掠過。
土奚律有句老話,最雄壯的雪山才生得出最出塵的雪蓮。
世間的人和事無不充滿這樣的矛盾和反差,比如眼前的少年,智而近妖,在有些事情方面卻仍然單純如同白紙。
“哈哈哈哈哈哈哈”,鐵勒王爆發出一陣歡暢無比的笑聲。
“有意思,有意思。”
隨著他口中一聲唿哨,方才的親兵牽了馬走近。
承曄懵然拱手施禮,看著鐵勒王打馬而去。
心里猶自懷疑,此番費盡心機所說的話,這老頭子究竟算是答應了沒有?
再看看身旁的坐騎,心知自己確實莽撞,居然收了突倫人的贈物。
太陽已然西去,光線也變成一片暖金色,騎馬狂奔的少年逆著金光走近,如同來自極遙遠的夢里。
“承曄愚鈍,不知姑娘所贈之馬如此貴重,實在受之有愧,這便物歸原主罷。”
月里朵向著陽光瞇起眼睛,馬上的少年走近她,面貌在斑駁光影之下一時有些看不清。
“我和朵兒都感念你挺身相救的恩情,這馬贈了你也是應該的,衛公子萬勿要客氣。”
承曄聞言更添了三分怒氣,只將馬韁甩在月里朵手中,便轉身大步而去。
“這大宸的小子功夫好,人也俊俏,比突倫的勇士們好看的多……”
月里朵喃喃道。
烏木扶云卻苦笑連連,“這俊俏小子怕是恨死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