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曄見他一臉疲憊神色,鄭重應了之后便要與費文理和傅制二人一同告退。
“傅主簿留步,這里還有一件事要交代。”
傅制目光微微閃動,隨后又一臉坦然地向林世蕃拱手一揖,耷頭耷腦地站在他身前。
“你要尋找的那名胡姬,名為蠕蠕的,已經被風逐找到了,現在被安置在安全的所在。”
他剛說完,發現傅制已經全然變了一個人,眉梢眼角止不住的喜色,兩手扭捏地搓在一起,似是鼓足了勇氣,問世蕃道:
“她有否受傷?有否被人欺侮?大人可知……”
望著林世蕃逐漸冷峻的面孔,他只得吞下未說完的話,又耷頭耷腦地木然站著。
“他們以蠕蠕相要挾,要你將使團行程消息報與外人知曉,是也不是?”
“……是,我早就知道瞞不過大人的眼睛。”
傅制抬起頭直視著世蕃說道:
“傅制并非昏悖之人,即便對方以心愛之人的性命相要挾,我也并未答應。直到后來見到那白先,他一直約束手下不許對使團不利。我冷眼瞧著,他倒不像是破壞此次互市和談的,更像是提醒我前面有危險的。所以……所以下官也到衛大人面前刻意表露行跡,以林大人和衛大人的聰慧,一定能察覺異常。”
“不錯,我就說靖西侯一脈即便沒落了,血氣還在的,怎會做如此糊涂之事。”
傅制聽世蕃提到自己先祖,面色不由訕訕的,好在林世蕃只做未見,負手在帳內來回踱著,忽地問了一句:
“你與白先一行人接觸下來,可察覺到什么異常?他有否說過一些話,做過一些事,讓人摸不著頭腦的?”
傅制絞盡腦汁凝神回想半晌,實在想不起那群不倫不類的商販有何異常之處,待要回過世蕃,忽地想起一事:
“白先倒罷了,那隊里有幾個漢子總是抱怨行程辛苦,說什么‘便宜事都讓那老東西揀了,倒派給我們這么辛苦的差使,必要把那老東西的事攪黃不可’。”
大約那話里話外被稱為“老東西”的,與白先等人關系并不融洽,因此白先的商隊才會如此反常,費盡心機與使團同行,卻最終什么都沒有做。
世蕃笑了笑,一臉了然。
馮斯道其人,為達目的經常無所不用其極,手段狠厲毒辣,往往連同一陣營的戰友也對他心生懼意,視他如異類。
“蠕蠕姑娘十分安好,因是被拘為人質意圖要挾與你,她身上并未受傷。”
傅制身形略微晃了晃,又聽世蕃說道:
“明日你與承曄一道快馬回京,大約還能見她一面——你既知她容色與別人不同,那日在摩多可汗金帳之內見了那巫醫阿瀾,就知他們才是同類——其實蠕蠕是阿瀾之女。”
傅制神色凄苦,勉強笑了笑道:
“我自見到她第一眼起,便知她絕非尋常俗物。只是她父親既然身負老可汗之死的罪責,往后父女二人怕是要隱跡于世才能保全自身了。”
“阿瀾當年之事大有冤情在里面,眼下土奚律朝內拉木倫已伏法,鐵勒王多半會替阿瀾洗雪冤情,他們父女二人今后的日子要比從前好過得多。”
傅制咧了咧嘴巴,面上卻神情蕭索。
“也好,她脫了賤籍恢復身份,又能與父親團圓,這是大大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