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前。
胡達著了一身寶藍織金道袍輕裝簡從出了門。
對身后尾隨的幾個探子渾不在意,穿街過巷到了椒蘭巷,他便自馬車上下來,獨自步行進入街肆上。
此刻行人漸漸多了起來,到了玉帶舊游往日里常下水的地方,他瞅準了時機跳入船娘停靠在岸邊的船上,躲入船艙之中換了衣服,戴上青銅虎頭面具,施施然臨風站在甲板上,進入玉帶舊游三層的丙字號房。
里面紫銅麒麟面具的青袍男子悠閑橫躺在臨窗的貴妃榻上,聽到他進來便指了指窗口道:
“你瞧瞧,快了!”
這個房間在臨河的南面以及鄰著其他店鋪的東面兩面開窗,南面的窗口緊閉著,東面的窗戶被一株高大的香樟樹遮住大半。
胡達湊到窗口向下看,剛好可以看到東面隔了兩間鋪面的大業賭坊。
未幾,一名身形與他十分相似,穿了同樣的寶藍織金道袍戴著帷帽的男子進了賭坊。
胡達重重嘆了口氣,語聲凄然:
“三思他畢竟是我姑表兄弟,要我眼睜睜地這么看著他去……”
紫銅麒麟面具的男子對他的話置若罔聞,望著手里玉盞之中琥珀色的酒液,淺淺嘬了一口,愜意地嘆了口氣。大業賭坊那邊的進展很順利,約莫一刻鐘左右,臨街一面的窗戶被打開,緊接著一陣騷亂之聲,待幾個常隨模樣的人跑到街上,穿著寶藍織金道袍的三思便被滿臉是血地推出窗口墜落到地面。
前街還在騷亂之際,賭坊一樓臨水的后窗下一道灰色人影無聲無息地躍入候在后窗下的船上,那船登時蕩開數尺,快速向河心駛去。
船艙里坐著一名黑衣男子,見到灰衣人上了船,他便自身后取出一個青皮包袱道:
“這是主上給你備下的盤纏,此處不宜久留,趁現在還未被人發覺,你快乘船離開京都。”
灰衣人千恩萬謝地接過包袱,自在船艙里坐了。
此時船略微靠向岸邊,黑衣男子向灰衣人拱手告別,只在上岸之前向撐船的艄公丟了個凌厲的眼神,見那艄公點頭會意,方才一步跨上岸淹沒在人群中。
船舷蕩開的水波漾動了幾圈漣漪,便終歸于平靜,仿似一切都未發生過。
胡達目睹這一切,渾身汗毛直樹起來,背心被汗濕一片,兩腳也不住打顫,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紫銅麒麟面具的青袍男子輕笑一聲,將面前香幾上斟滿酒液的另一只玉盞遞給胡達道:
“恭喜你,胡侍郎,至此完全脫離險境。”
胡達本能地抗拒這遞到眼前的酒盞,卻不敢拒絕,便顫著手接下了。
青袍男子優游起身,似乎心情十分愉悅,進入隔間片刻便踅回來,手里多了一只一模一樣的紫銅麒麟面具。
“舊主仁義,賜你一個新身份。”
青袍男子將那紫銅麒麟面具遞給胡達,見他兀自全身顫抖不敢去接,便粗暴地摘去胡達頭上的青銅虎頭面具,將那紫銅麒麟面具覆在他臉上。
青袍男子指尖輕扣自己面上的同款麒麟面具笑道:“往后我用舊主的龍首面具,你來頂替我的身份。至于這個虎頭面具么”,青袍男子拿起虎頭面具端詳著,“便給今晚來見我們的人罷。”
胡達抖抖索索地換了姿勢,又緊了緊臉上的麒麟面具,跪在地上叩頭道:
“謝舊主相救之恩,屬下一定不負舊主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