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喜登科》彈完,云朔月玉面微紅站起身,向著扶影盈盈一拜,“公子見笑了,這是漢家兒郎們考中之后慶賀的小曲兒,沒什么特別的味道,只是錦上添花湊喜氣的。”
“藕荷不必自謙,這曲子我很喜歡。”扶影擺擺手,拉著云朔月在身旁坐下,手指勾了勾她粉白下巴。
“藕荷是我的紅顏知己,知道今日我人逢喜事,因此為我錦上添花。”
云朔月假作嬌羞輕輕推開他,起身拿了件披風蓋在他身上,一臉關切道:
“公子別著了涼才好,方才藕荷聽到公子打了噴嚏。”
又轉身走到門邊,將木門打開一條縫向外吩咐,“去瞧瞧廚房里飯菜好了么?給公子的湯要小火細細煮,熬得濃濃的才好。”
外間廊下此時正好有一個濃眉黑臉的伙計候著,聞言點了點頭噔噔噔跑了,藕荷目光一亮,多看了那伙計兩眼,見他脊背筆直提拔,身姿修長,油膩膩的跑堂衣裳穿在身上空蕩蕩的,跑起來竟也有些翩然之態。
自己在心里嘲笑自己一番,還真是中了魔怔了,都易容成那樣,恐怕親爹娘都未必能認出來,自己竟還能看出翩然之態來。
這是目前僅限于幾人知道的秘密,承曄行刺之后受了傷,被如意和阿諾救出,祖雍帶護衛將他們接過來藏在回眸樓住著,云朔月擅長易容偽裝,替他們裝扮成樓中打雜的,小半個月來竟無人察覺出異常來。
承曄到小廚房瞥了一眼,又慢吞吞往樓上去,恰好對上祖雍陪著一名中年人正熱絡地說著什么,轉身進了云朔月隔壁的一間雅房,承曄挑挑眉站住腳,垂首侍立在房外。
見什么人非要在明知烏木扶影在隔壁的情況下特地進來這里談呢,想起方才祖雍似是偶然的一瞥,他更是知道姐夫要搞些什么名堂了。
不過……承曄摸了摸下頜,方才的中年人好像有些眼熟,是跟著司隸牛在天地酒坊的人吧?應該是在哪次和司隸牛談天時站在旁邊的,所以自己有些印象。
他低眉順目跟著二人進了房,放好熏爐,又熟稔地打開風爐撬茶餅,碾磨……祖雍看了他一眼,很自然地接過他手里還在杵的茶末自己動手繼續做,一面向他道,“去叫廚房里做幾樣精細的小菜,拿些酒來。”
承曄低頭應是退出房門,快要掩上門的時候聽到祖雍壓低了聲音道:
“這批烏香從喬掌柜這里買,價格上能低這么多……”
呵……
關門的承曄勾了勾唇角,捧著裝酒的托盤進了云朔月的房內,垂目恭謹為二人斟酒。
云朔月見是他,便抬眉問道:“方才讓你去小廚房問,給公子的湯可做好了?”
承曄聞言似是有些敬畏,縮起肩膀埋下頭,聲音沙啞:
“方才問過了,掌柜的讓先緊著天地酒坊的貴客用了,說是……這邊藕荷姑娘要用的重新做就是了。”
說完本能往后退了一步,似是知道自己說了得罪人的話,生怕被客人遷怒。
一抹陰鷙之色很快從烏木扶影面上閃過,繼而又回到一貫的云淡風輕。云朔月卻陡然站了起來,這個反應不是原先預定的答案,看來承曄是要在烏木扶影面前刻意做些什么,自己當然要接著他的話往下繼續演戲。
云朔月有些赧然地看了一眼烏木扶影,轉過身站在承曄面前,面上帶了怒氣,“什么貴客能大過我的客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