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洛是個小城,找酒店真是太容易了,因為小城里只有一條熱鬧的街。站在街口一眼望去,萱兒挑了一家酒幌子最大的“仙客來酒家”。
這里離京兆府不遠,口味也差不多。只有一樣菜,看上去很奇怪,名字叫做“漿水魚魚”。
“這是魚嗎?”萱兒舀起一勺正準備放在嘴里。
崔公子一本正經道:“不是魚,難道你不覺得它們像癩蛤蟆的幼仔,蛤蟆蝌蚪嗎?”
萱兒低頭一看,還真是!大頭細尾巴,一個個灰不溜秋、滑不留手的樣子,她一下子把調羹給丟了:“真惡心!哪有人吃蝌蚪的?”
大家都笑起來。鄭顥舀了一個放在她面前,解釋道:“別聽他唬你,這是用面粉做的。”
“面粉?面粉怎么會那么黑?”
“你以為是在京城?這里的百姓大多吃的都是這樣的灰面,白面都在達官貴人的餐桌上。”
萱兒試著吃了幾個,滑滑的,不用嚼就進了肚子,也沒吃出什么味。
丹水里打來的河邊小魚仔,也叫不出什么名字,小魚用油一炸,連魚骨頭都可以吞到肚子里,加了錢,掌柜才給了一小碟椒鹽,萱兒吃得津津有味,就差沒把自己舌頭嚼了吞下去。
“走開!里面有貴人!到別處要飯去!”
大家一聽,都扭過頭去看門口:原以為是個臟兮兮的乞兒,沒想到是個穿著干干凈凈麻布衣衫的瞎子。
那瞎子也不祈求,彎腰鞠了一躬,杵著根竹棍子,轉身要走。
鄭顥叫住了他:“慢著,阿哲,讓他到你們那桌吃。吃完了,裝幾個餅走。”
那瞎子站住了,掌柜的不敢攔他,他也不客氣,徑直朝著阿哲的方向走去。可阿哲只說了“是”一個字,他就能判斷出他的準確方位,大家還真是有些好奇。
他走到桌前,稍微站了站,走到空位上,用竹棍點點面前的條凳,問道:“請問小郎君,我可以坐在這里嗎?”
這下萱兒的眼睛都瞪大了,不禁湊到鄭顥耳朵邊小聲問:“他到底是真瞎還是假瞎?別是裝的吧?”
鄭顥微微一笑:“你這句話,他已經聽到了。”
“不......會吧......”
那瞎子并不理會,這樣的話,他聽過不知幾百遍,他只專心吃他面前的湯餅,吃得很斯文,一滴也沒有撒出來。
來上菜的小二剛剛上茶的時候,得了他們幾個銅板,心中感激,見萱兒好奇,便好心解釋道:
“他本是我們商洛富戶家的小郎君,哪知飛來橫禍,他姐姐被路過的防御使給看上了,那孿生兄弟兩個都是蠻人,搶了他姐姐,要他家里給軍隊出錢糧。結果,錢糧出了,小娘子也沒救回來,一夜之間,給那兩個禽.獸兄弟給折騰死了。”
“咔嚓”!
正在聽緊張故事的萱兒嚇了一跳,回頭看去,是那瞎子把手上的筷子折斷了。
“他家去找防御使講理,誰知,惹怒了防御使,那弟弟帶人一把火把他家燒了,就救出來了這位張小郎,只不過,他的眼睛被煙火熏瞎了。”
那小二笑道:“不過老天有眼,前段時間那對兄弟造反,皇師射死在戰場上。張小郎這仇也算是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