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奇諾短促地一笑,“你想向誰上報?王室?如果你有人脈,可以直入王城面見王室成員,乃至國王,那確實可以試試。但按照正規程序,我們只能向上一級的主城行政官匯報。這么大的功勞,你覺得他是會幫你如實轉達,還是將功勞扣在自己身上?就算他是個大公無私的人,他的上級呢?他上級的上級呢?”
“而且,不要忘了,王國各處邊境都沒有破獲鹽晶走私,這是一種無形的均衡——大家都失職,但大家都無罪。一旦我們提出第一例上報,這種均衡就被打破了。”
“希林鎮現在破獲了米爾洛商隊的走私,以前的走私怎么算?希林鎮一個月幾百乃至幾千支商隊入境,他們里面有多少走私犯?黑市上那么多鹽晶,會不會都是從希林鎮流入,都該由我們負責?上級行政官為了避免被牽連,會不會把我們推出來當替死鬼?”
士兵們面面相覷,鴉雀無聲。
奇諾將銀月放在指間轉動把玩,淡漠地說:“不要想著當英雄,英雄往往活不長。當一個聰明人。”
帕拉丁試探性地說:“這些鹽晶放在我們這里終究是禍患,但也不能直接上報,那么,我們應該把它銷毀掉!”
“叮。”奇諾將銀月彈給帕拉丁,當作踴躍發言的獎勵,微笑說:“很接近,但直接銷毀有些浪費,這件事我會親自處理,你們別聲張就好。”
帕拉丁誠惶誠恐收下銀月,恭敬之意溢于言表。
他還看向周圍的士兵,冷聲威脅道:“都給我聽好!我知道你們每個人的家庭住所,為了自己的妻兒母女,我勸你們嘴巴都牢固一些!”
士兵們垂著眼,唯唯諾諾應聲。
蒂文是帕拉丁百夫長麾下的伍長,現在也在場,他看著眼前這一幕,內心極度不安。
不管是奇諾襲殺商隊護衛時展露的技藝,還是處理后事的手段,都和以往那個廢物長官完全不一樣。
蒂文不知道奇諾為什么會一夜間發生如此大的變化,以前的懦弱是偽裝的也好,神明給了他祝福也好,不管什么原因,必須討好他!不能像以前那樣蔑視他!
蒂文看了一眼滿地的尸體,主動站出來,聲音微微發顫:“民政官大人,這里一片混亂,我愿意替您收拾這些尸體!”
可誰知,奇諾好像沒聽到這句話,看向眾人發問:“那么現在,有誰愿意收拾尸體,清理場地?”
蒂文一愣,以為奇諾剛才沒聽到,便大聲了一些:“大人,我愿意!”
奇諾看著呆滯的眾人,神情有些迷惑:“怎么,沒人愿意做這份臟活嗎?要我親自做?”
霎時間,蒂文只感覺一股寒流從脊背直竄而下,蔓延向四肢,整個人仿若跌入冰窖。
士兵們的目光在奇諾和蒂文之間來回游走,沒揣摩明白其中的深意,一個個不敢說話。
帕拉丁眼神飄忽,鼓起勇氣,試著站了出來:“我愿意!”
奇諾滿意地說:“很好,謝謝你。”
帕拉丁受寵若驚:“大人,我是您的下屬,您不需要和我說謝謝...”
“這是最基本的禮貌,不是嗎?”奇諾轉身離去,微笑著留下一句話,“禮貌是生而為人最重要的品質,我希望你們每個人都把它銘記于心。”
至始至終,奇諾都沒有看蒂文一眼,好像他是一具尸體...
不,哪怕是尸體,也多多少少會掃一眼。
這種徹底的無視,已經不是把他當作尸體,而是視若無物,好像他這個人從一開始就是不存在的。
...
第二天,蒂文消失了。
并非潛逃,希林鎮地處邊境,各處關卡巡防極其嚴格,夜晚的街道跑過一只貓都會被發現,沒有人可以在夜晚逃離。
但也沒有尸體,就這么憑空消失,仿佛他從未出生,從未活在這個世界,沒有任何痕跡。
一場鏡花水月的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