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站在索蘭達爾身后,聲音沒有任何感情:“我以前聽老先生講故事,他曾經說過,多古蘭德王國子民的平均壽命是55歲。我當時還想——哇,能活這么久啊!”
“但后來,我看到媽媽病死了,只有31歲;我看到很多農奴累死在農場主的田里,大多只有20幾歲;那些和我同齡的奴隸小孩,因為生了小病沒錢治,病情一步步惡化,還沒成年就死在床上;還有你剛才看到的那些人...”
“當你沉浸在鋼琴中時,他們都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默默死去。”
“那時候起,我終于知道,王國平均壽命55歲,不是說每個人都能活到55歲。而是指你們貴族可以活到80多歲,我們賤民只能活到20多歲,匯總在一起做個計算,最后平均成55歲!”
“現在,回到最初的問題,你說我流落至此不是你的錯?”
“是,也許我們兩個是沒什么直接關系,但其他人呢?”
“有多少奴隸在懸崖下摔死,只因你告訴父親想吃巖耳?為了讓你吃到極地的冰魚,有多少奴隸在冬天跳下冰窟,最后再也沒爬出來?”
“還有剛才我們看到的一切,奴隸用命挖來的礦,有多少成為稅收,化作你錢包里的月幣?他們冒著雙手被絞斷的風險,用紉車拉出的一匹匹絲綢,有多少變成了你身上的禮服?貴族供奉給你的頂級食材,又有多少是用人命換來的?!”
一生被壓迫的小女孩,發出了血怒滿腔的嘶吼:“沾著人血的東西,好用嗎?!好吃嗎?!”
小女孩的怒吼猶若重錘般砸在索蘭黛爾心上,她潛意識里仍想否認,但這些話就像一堵堵墻從四面八方壓來,壓得她喘不過氣,幾近窒息。
當窒息感瀕臨極點時,無從反抗,索蘭黛爾才終于意識到,小女孩的話是對的...
小女孩用力戳著自己的心口,似已用盡氣力,無力再嘶吼,聲音里滿是化不開的悲哀:“我們只想像人一樣活著,這有什么錯嗎?”
索蘭黛爾纖薄的肩膀止不住地發顫,心仿佛被刺穿般傳來陣痛,斷斷續續的啜泣開始化作哭咽。
“對不起...對不起...”她不停呢喃著這三個字,眼淚隨之吧嗒吧嗒往下掉,打濕了衣襟。
小女孩無力地閉上眼,眼淚從眼縫緩緩溢出,嘶啞的嗓音里遍布凄涼:“其實,我知道你是個清白的好孩子...我以前在書上看到過一句話——不知者無罪——你深居王宮,不知道外面的這一切,并不應該被責備。”
“而且,如果我把剛才那些話對其他貴族說,肯定早就被人斬首了。你不僅愿意聽我說話,還跟我說對不起,就沖這點,你和別的貴族就不一樣。”
“按理說,我該發自內心地尊敬你,可我做不到...我本可以忍受這一切,但你帶我看到了光明——只屬于你們貴族的光明。”
“我改變不了現狀,被骯臟的生活包圍,無法脫身,無力不堪,最后只能恨你...這是我唯一能發泄的方式...”
索蘭黛爾嗚咽著從后面抱住小女孩,聲音發顫得近乎是哀求:“和我回王城,好嗎?我給你一個新的生活,再也不會讓你受苦...”
“呵...”小女孩笑了,笑得很悲慘,“你救得了我一個,救得了所有人嗎?”
索蘭黛爾的意識猶如被雷擊火焚,眼前甚至出現了雪花般的噪點,一陣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