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煦用力地點了點頭,看向這位愈發的顯得老態龍鐘的皇祖母,想到過去自己種種不成熟的表現,趙煦的內心亦是十分的內疚。
皇祖母雖然仍舊康健,但終究是過了六旬的老人了,上一次,若非是遇上了王巫山,很有可能皇祖母就與自己陰陽兩隔。
而那個時候,不成熟且莽撞的自己,若是臨朝親政,會是怎么樣的一個局面呢?趙煦自己用腳趾頭想想都很明白,那個時候的自己,滿腦子里邊想的都是如何將朝中的重臣全都一桿子打死,全部貶謫往偏僻之地,讓他們去嘗盡苦頭。
而再把父親當年的臣子全都弄回朝堂上來,然后銳意革新,一定能夠開創一個大宋盛世。
不過現如今想來,那種不成熟的想法,很有可能會在極短的時間之內,造成朝野的動蕩,文武百官之間為了爭權奪利而相互攻訐,新舊黨派之間的新仇舊恨的肆意發泄。
而老百姓們雖然不算好,但尚算安寧的生活又會被攪得一團混亂。自打成熟起來的趙煦,這些日子以來,拿來了父皇,也就是神宗皇帝時期所頒布的各種新法,正在仔細地研讀。
一面研讀,一面還不忘記與王巫山之間進行書信往來,討論新法諸條的利與弊。
有時候,還喬裝易服,深入到了民間去,詢問那些上了年紀的老農,商人,工匠,總之,趙煦這幾個月來,兩條腿可真是跑細了一圈。
通過自己的判斷,趙煦明白了這些銳意進取的新法,并非全都是為民分憂的好辦法,甚至有一些新法,完全就是與民爭利之法,另外,還有一些辦法,則是很容易成為各地的治政者手中的利益工具。
這讓趙煦這才恍然,安石先生,果然有些地方太想當然了,不僅僅是某些新法,完全沒有實際應用的價值,而有些新法,完全需要官府從上到下的自律才能保證順利履行。
越來越理智的趙煦,在那些補官而回到了東京汴梁的新黨官員們那不理智的,或者說借著要變革新法,而不停的索要著越來越多的權利的低劣手法下,讓趙煦越來越覺得。
變法是要變,但是,不能盲目而變,自己還年輕,王巫山也還年輕,還有許許多多都朝氣蓬勃的大臣們都還很年輕。
重要的是,王巫山的三州之地,就是自己的試驗田,或者說是大宋的變法試驗田。但凡是最終趙煦與王巫山都認可的新法,都將會在這三州之地,逐漸的推廣開來。
例如,現如今正在三州之地悄然推行的,按畝征收田賦,完全不再收取任何的丁稅。因為在大宋王朝,土地兼并之重,猶勝過去諸朝,而且宋朝對于土地兼并幾乎不加控制。
可謂是“一邑之中,有田者十一,無田者十九”。土地兼并又造成大量的人口流動,不少人丁聚而復逃,丁額缺,丁稅失,財政徭役以丁,稽查為難,定稅以畝,檢核為易。
要知道,在大宋,經常有百姓因為丁稅之重,甚至于生了娃之后要么轉賣為奴,要么直接溺斃的根本原因。
而大宋邊塞之地,本就人口缺乏,你特么的再來征收丁稅,豈不是讓邊塞之地的人口也難以增長了嗎?
王巫山用大量詳實的事例來說明了,取消丁稅對于大宋人口,特別是邊塞之地人口增加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