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珍笑笑:“這不正要如此嘛。等撤下來,有的人便廢了,會棄之不用,或者處理雞皮蒜毛的小事。有的會由暗轉明,從軍入仕或跟著主子當管事都行,也算是恩賞。”
甘草恍然大悟,原來主子早就打算好了。看來不管太子是成是敗,帶來的影響與后果都在主子計劃之內。運籌帷幄,算無遺策!
看到甘草臉上的欽佩,賈珍有些小得意,哪怕臉上不顯。
從第一時間知道自己前途無亮,不可能在永泰帝當政期間拿到實權時起,他就開始尋找一線生機。將人手安排在太子跟前花了不少代價,原本目的只是了解未來新帝的性格與行事,好投其所好,有機會一展抱負。相信京中如他這般安排的不在少數。沒想到今天有意外之喜,竟能比不少人家早收到逼宮的消息。可不要小看這點時間差,足夠他安排后續計劃了。
“這太子也怪,大年夜不動手,非拖到十五。”甘草不解。年夜宗室大臣全都入宮,人比十五還全。晚了半個月行事,難道計劃能更周密,人手能更充足?
賈珍同樣不解,不過事已至此,想那些有的沒的毫無意義。
對賈珍沒意義,對永泰帝不然。
看著大殿里針鋒相對的侍衛禁軍,以及被團團擁住的太子,他心里突然升起荒謬之感。
朕這個皇父還不夠好嗎?年少失怙,為群狼環伺,大婚后生下的孩子全部夭折,一直到永泰元年才生下健康的太子,且悉心照顧,精心教養,得到的結果竟然是眼前一幕?朕不信!不信親手養大的兒子敢弒父謀反,一定是壞了心腸想立下從龍之功的亂臣賊子攛掇的!
永泰帝閃著寒光的眼神猶如刀鋒,完全不像一個花甲老人。這刀鋒無情狠辣的掃過跟著太子的一幫人,深深刻下他們的容貌,他們身后的父母家族親朋好友。
若是惜春在此,一點都不懷疑永泰帝的決心會次于斬了方孝孺十族的朱棣。
永泰帝積威甚重,自帶威壓,被他這么一掃,太子身邊的人不由自主的后退。
太子見此,唯有苦笑,手下靠不住,只能自己上。
他上前一步,噗通跪在太極宮冰冷的地上:“父皇,兒有愧,兒該千刀萬剮,萬萬不該如此!然,兒今年已至不惑,實在等不下去了。父皇若真的寵愛兒,何不讓位于兒,兒尊父皇為太上皇!”說著,砰砰砰三個響頭。
等抬起頭,額頭已經鮮血淋漓。
永泰帝面無表情看他表演——哪怕真情實意,這兵戎相見的當口也只能當成表演。
若是太子私下面君時敢說出這番話,永泰帝說不定真愿意禪位。然,太子沒這個勇氣!
不能不承認,年少一帆風順沒遭受什么挫折的太子比苦水里泡大,堅信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其樂無窮的他爹是沒法比的。
不管出于何種考慮,眾目睽睽之下,永泰帝都不能饒了太子。皇權的威嚴不容有失,永泰帝的權威不容有失。若大臣們失去對皇權的敬畏,朝堂動蕩少不了,若是引發民間叛亂,更會一發不可收拾。難道太子逼宮前沒想過這些嗎?不,他肯定想過,只是不在乎,看的不如滿足自己的野心重而已。
想到這一點,永泰帝很失望,這就是被朝中民間齊口稱贊的賢明太子,大周的儲君?這一刻,他承認自己的教育失敗了。
可笑太子還以為僅靠幾句求饒的話便能打動老父,讓老父乖乖讓位,這是什么腦子?
或許太子潛意識里仍然認為不管犯下何種過錯,老父還會一如既往地幫著收拾爛攤子。這,何嘗不是依仗永泰帝的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