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看見兒子因病瘦削了兩圈的臉龐,心跟刀割一樣。
有多少年沒喊過媽和娘了?
似乎從五歲開蒙,兒子便放下童真,將滿門榮耀背在身上。
成親后更是穩重如山,頗有一種泰山崩于前而不色變的模樣。
沒想到這次大病,竟然性情再次生變。
不等她有反應,王御醫已經走到跟前,在床首邊的椅子上坐下來,不客氣地拉住賈珠的手腕,把起脈來。
微闔著眼皮,王御醫把了一只手又把另一只,來回換了幾次,最后瞪著賈珠問:“這兩天你吃了什么藥?方子呢?誰給開的?”
脈相明顯與榮國府上門求醫時給的脈案不同。
前幾天的脈案分明是生機已斷,十死無生。
要不,他會一再推脫?
但今天卻不同,生機勃發,好好調養,不會比赳赳武夫差多少。
其他大夫一聽,也走上前去,輪流把脈,將望聞問切好一番貫徹落實。
等一圈人看下來,個個滿眼疑惑,這是哪來的高手,短短數日便將必死之癥妙手回春?
若是能學上一招半式就好了。
王氏忙問:“這病究竟如何了?”
雖說心底已有猜測,但總歸有經驗的老大夫給了確切答案才更放心。
白芷心下恥笑,爺的醫術當世無雙。竟然還不放心,真是有眼無珠。
王御醫見喜樂慌慌張張,并未回答他的問題,更沒有拿出新脈案跟新藥方,以為是高人的交代,不由失望,捋著胡子嘆道:“可惜,可惜。”
王氏心中著急,以為賈珠的病并不能痊愈,急道:“王御醫,請您老給個準話,珠兒究竟如何了?”
王御醫這才想到,還未同病患家屬說明病情呢。
于是,他微微一笑:“已經沒大礙了。好好調養,年過花甲亦是尋常。”
王氏大喜,激動道:“太好了,太好了。”眼里淚珠滾滾而下。
賈珠一直裝虛弱,見同家里老媽長著一張臉的古人因兒子病情好轉喜極而泣,不由感同身受:“媽,太太,我沒事,不用擔心。兒子還要等著給太太過八十大壽,哪會輕易離去。”
王氏含淚帶笑:“好,好,好。”連說三個好,語氣哽咽,泣不成聲。
賈珍又請大夫們開方子。
大夫們都往王御醫身上推:“王御醫精通調養,無人可及,我等便不獻丑了。”
王御醫欣然從之,大筆一揮,給了藥方。
一邊讓人抓藥,賈珍一邊安排人住下。
忙碌完畢,天也大亮,幾近辰時。
等大夫們歇過身來,賈珍又安排人陪著逛了逛金陵本地名勝古跡,一人買了幾車各種土儀奉上。
等賈珠能下床,便將這些人送上了北上京城的大船,還安排人一路護送。
到了京城,這些護送的又聽命將大夫們一一送回府,這才去榮寧兩府報信。
兩府大喜。
尤其榮國府,下人們見面不再道好,而是口稱“阿彌陀佛”及“佛祖保佑”。
這讓聽到消息的惜春差點噴飯。
得知賈珠沒有病亡,便也了解了賈珍醫術的高明,絕對不是一般水平。
她更加用心讀書學習,尤其賈珍給的那些枯燥無比,還沒有斷句的古醫書,廢寢忘食的研究,連小丈夫都差點丟到腦后。
看一眼邊上的九秋同慶珊瑚紅底彩瓷碗,惜春覺得圓滿了。
可不就是秦南送過來的嘛。
也只有每回從學習的沉迷中回過神來,望一眼心愛的御制瓷,才能想起送寶貝的未婚夫,也才能想起那張長著美人溝,讓人心里麻癢的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