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夜晚不同,霧蒙蒙的晨曦中,瘦西湖里有零星漁民撐著小船撒網捕魚,將鏡子般的湖面不時砸出一圈圈漣漪。
還有船娘,坐在船頭,穿梭在半是枯萎的荷葉中,采摘著成熟的半干蓮蓬。
叢叢殘荷里,有肥碩野鴨水鳥受驚飛起,惹的船娘大呼小叫,恨不能打一只回家燉湯。
看到這一幕,賈珍笑了,這便是有煙火氣的生活,如此真實,觸手可及。
馬車噠噠噠的走了大半時辰,停在門口蹲著兩只石鼓的黑漆大門前。
門楣上方掛著的牌匾上只有兩個楷書大字“林府”。
這樣的排場全不似官員做派,倒更像有些浮財的員外。
下了馬車,白芷付過賞銀,將車夫打發走,便要去門房通報。
不想,門房推門而出,迎了過來,上下打量賈珍,滿臉驚喜地喊:“是寧國府珍大爺吧?管家老早交代,您到了請直接入內。”說著,彎腰便要將兩人往里引。
賈珍點頭:“好說。”
跟著門房,穿過青石路,一直走到待客的花廳。
“珍大爺,快請上座。白芷姑娘,也請坐。”門房又去讓人奉茶。
等上了茶,門房便要退下,嘴上道:“珍大爺請稍坐,小的已報給林管家。他就來。小的退下了。”
賈珍不在意地道:“好說。”又瞥了白芷一眼。
白芷忙從隨身包裹里取出一個純色荷包遞給門房:“有勞。”
門房接過荷包,用力捏了捏,是個五兩的銀錁子,頓時大喜,彎腰致謝:“謝珍大爺賞。”
賈珍淡淡一笑:“去吧。”
門外躬身退走,出了花廳。
他剛走沒一會,遠遠便有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賈珍以為是門房口中的林管家到了。
林海官小,無需上京述職。自當年京城一別,兩人已有十余年未見,自然對林府也不了解。林府當的究竟是林管家還是賈管家,他哪里會知道。
自然,也不在意。
門口有人一陣風似的入內,看見賈珍,倒頭就拜:“珍大爺,老奴是敏姑娘跟前的嬤嬤錢氏,給您請安了。”
賈珍看著她,心里納悶,這人是內宅的吧?比負責外事的林府管家消息還精通,了不起。
不過,他臉上卻不露一分,仔細看了看老嬤嬤干瘦滿是皺紋的臉,皺了皺眉。
記得,賈敏跟前的嬤嬤是個面若銀盆,頗為豐腴的婦人,怎么瘦成這樣,老成這樣?看起來有花甲之年。
錢嬤嬤怕他想不起來,忙又道:“大爺有一回掉進荷塘,還是老奴撈上岸的。”
這下,賈珍更清楚。就是那次,他來了這個古古怪怪的世界。
“我記得你。”他點頭,“你一家子不是全都放出府了嗎?敬大老爺還在京郊給你家買了個三百畝的小莊子。”
錢嬤嬤大喜,她知道貴人最恨下人挾恩求報,深恐賈珍不理。只是,她實在沒有辦法。
于是,她又磕了個頭感激道:“沒想到珍大爺還記得老奴。當年敏姑娘不舍得老奴,老奴也放不下她,便一個人留在府里了。”
說話間,她不時回頭望一眼門口,滿臉焦急。
見此,白芷忙插嘴道:“嬤嬤有什么要大爺幫手的,盡管直說。”
錢嬤嬤悲聲道:“敏姑娘和小公子是被害死的,老奴有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