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惜春帶著春鶯來到桂和堂,屋里已經坐滿了人。
一走進去,撲面而來的是濃郁的暖香,只這香卻無法讓人愉悅。
那是香爐里燃著的桂花香,混著各色脂粉香、衣服上的熏香、酒香的混合香味兒,讓人忍不住頓足屏息。
久在鮑肆不聞其臭,這屋里的人許是同樣適應了這奇怪的香味,無人臉上有絲毫勉強。
賈母身穿石青色緙金瓜蝶紋褙子,棕褐色綜裙,斜斜靠在貴妃榻上,斑白的頭發染成了烏黑,梳成圓髻,只戴了繡如意紋的抹額。
總帶著疲憊眼神的雙眸里有精光閃動。
這是孫子身體痊愈,又中了舉,跟著滿點復活,有精神折騰了?
惜春背上一涼,覺得哪怕身下也如賈母一樣墊著整塊狼皮褥子,腿上搭著棉紗被,也無法感受到一絲暖意。
“老太太。”惜春蹲身行禮。
“四丫頭來了,快坐。”賈母面上一喜,看一眼鴛鴦,“給四丫頭端個錦凳。”
惜春笑意盈盈:“剛還和賴嬤嬤說呢,我這齒續要不要隨著大哥排。老太太您要是叫我四丫頭,也要叫珠大哥賈三,嘻嘻嘻。”
賈母眼里的不快一閃而逝,這個丫頭年齡不大,卻極有主見,對西府的人越來越放肆,連珠兒都敢排揎。
黛玉沖惜春招招手,無聲道:“來這里坐。”
惜春眨眨眼。
刑氏坐在角落,專心的看著手腕上的蝦須鐲,這是去世母親的陪嫁。為了讓嫁入高門的她不被人瞧不起,陪嫁全給了她,其他弟妹沒分到一點。
嫁給賈赦,邢家沒沾上一點光。不止沒沾上光,還搭了全部的田產銀子。
王氏聽了惜春的話也不太高興,但看在賈珍救了賈珠的面子上只笑笑道:“各算各的便好,對吧,老太太?”
王熙鳳見氣氛不對,拍手哈哈一笑:“不管怎么算,璉二還是璉二。”
迎春和探春掩袖而笑。她們沒資格發表意見。
寶玉卻道:“我是寶二爺,璉二哥是璉二爺,本就是分開的。”
惜春鄭重表明了態度,便不再多提,而是笑問:“老太太巴巴的請人來看珠子,怎么人來齊了,卻又藏起來不給看呢?”
賈母虛虛指了指她:“這個猴兒,這點時辰都等不及。鴛鴦,去把那珠子取出來給大家伙兒瞧瞧。”
鴛鴦應諾而去,很快捧著個黑金折枝牡丹花漆盒走了出來。
她將漆盒放在賈母旁的漆幾上,又按照指示打開盒蓋,里面紅緞上放著顆拳頭大小的珠子,潔白圓潤,光彩奪目,近觀如晶瑩之燭,遠望如海上明月,一看便知是枚寶珠。
“怎么不等我來?”
一個身穿寶藍云鶴紋錦袍的青年男子笑著走了進來。
他眼神靈活,一個眼神掃過,便將屋內的人看了個遍。
“老太太有什么好東西,給大伙兒顯擺呢。”
賈母看見他,滿面笑容,目光寵溺:“珠兒,你也來瞧瞧,這是賀禮。”
“夜明珠?”賈珠驚訝,“還挺大個。”說著,團團問了好。
又從惜春揚揚眉,“妹子,你大哥還沒回來嗎?我有很多事要和他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