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伴宿之夕,亦即出殯前一日晚上,親屬守靈,要整宿不睡。
這一晚族人盡皆來到寧府,一時親朋滿座,喧囂的如同過年。
再看眾人神情,哪還有人臉上掛著悲戚?
一個個笑意盈盈,不時交頭接耳,寒暄閑聊。
一個說,入了冬還沒下一場雪,來年恐怕收成不好。
一個說,不怕,交趾身毒一年三熟,朝廷會派樓船來往運送大米。
還有人說,新中華又來東海南海招收流民了。
聽聞那袋鼠國土地肥沃,人煙稀少,正鼓動大周百姓移民,去那里開荒呢。
“開荒?能開多少?也是三年免稅?”有感興趣的忙跑過去問。
提及這事的是個身穿半舊學子夾袍的青年。
入了冬在家族聚會上還只穿半舊夾袍,說明這人家中窮困,只有這一件見客的體面衣裳。
青年微笑道:“只要愿意去,一個男丁白發五十畝免稅田,終生不納稅。若有余力開荒,十年內不納稅。朝廷提供種子,農具,壯牛,一進青磚院落一套,帶東西廂房,倒座房。”
“嘶!”
“有這好事?!”
青年又道:“那里的疆域是大周一個半大,人口還不得大周百分之一,你說呢?”
當時就有好幾個動心的:“賈菁,你是讀書人,莫非也想去?”
青年,也就是賈菁,淡淡一笑:“他們也要讀書人手藝人,我正打算帶著母親妻子跟著出海呢。”
族人也不是家家都能跟著兩府享受富貴的,這賈菁因名字與賈敬同音,不止一次被罵不識趣,日子過的自然不好。
偏賈菁又讀了書,自恃傲骨,不肯改名,便蹉跎下來。
平時全靠他抄書,母親洗衣,妻子做針線過活。
一聽賈菁要去新中華,不少族人也動了心。
賈菁又道:“我識字,過去能當個小吏,總比在家里強。你們若去,要快點報名,年后二月便要開拔。”
有想法的不由暗暗思索起來,也有人拉著親近的商量。
賈菁見族人動心暗喜。
他說的都是真的,但也有他自己的好處。
一來和族人同去,抱團求生,不怕別家欺負。
二來新中華會根據移民數量給引薦人獎金,若賈家有人去,他獎金就到手了。
惜春看到這一幕,不由感慨,活人總比死人重要,日升日落,生活照舊。
款待族人仍是王氏張羅周全,也帶著惜春。
王氏不時介紹這是哪支哪家的哪個媳婦,公婆是誰丈夫是誰,又給她們介紹惜春,把個惜春忙的團團轉。
人太多,她唯恐記錯,惹下笑話,可不得用心嘛。
很多人既沒見過又沒聽說過,估計一輩子也見不了幾次。
一圈圈走下來,合族里有許多媳婦,有言語鈍拙的,有舉止輕浮的,有羞口羞腳靦腆不慣見人的,有懼貴怯官的,都比不上王氏灑脫直爽,高雅威嚴,真真是“萬綠叢中一點紅”。
“這就是‘鶴立雞群’吧。”事后,惜春如此對春鶯和夏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