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只一徑陪笑:“郡王謬贊,犬子尚幼,前程未卜。若果如所言,亦卑職大幸也。”
北靜王見賈政果然如傳聞中的呆板,說話一板一眼,不由想逗逗他。
于是,他也文縐縐的道:“寶玉如此資質,老太夫人定然鐘愛。”
賈政點頭稱是。
“然吾輩后生,不宜溺愛,溺愛則未免荒廢學業。昔日小王曾蹈此轍,想來寶玉亦未必不如是也。”
“郡王自謙過甚!”賈政忙彎腰行禮,委婉表示不認同。
文世榮笑笑,繼續道:“若令郎在家難以用功,不妨常到寒邸。小王雖不才,卻多蒙海內眾名士垂青,凡至京中者,莫不登門拜訪。是以,寒邸多高人常聚。寶玉若常去談談會會,學問必將一日千里。”
賈政不敢怠慢,忙躬身答道:“是。”
北靜王又將腕上一串鹡鸰香念珠卸下來,遞給寶玉:“今日初見,倉卒間并未備下表禮,這念珠為圣上所賜,權為賀敬。”
寶玉正要接過,早就靜靜站立一旁的賈珠忽然開口推辭:“郡王切莫如此!”
北靜王手一頓,望向說話的人,對方不過弱冠,斯文中夾雜著一縷銳氣,不由好奇的問賈政:“這是?”
賈政滿臉羞愧:“這是卑職長子賈珠。唐突郡王,還望恕罪。”
賈珠暗暗冷笑,前段時間中舉,這人還命府上送了珠子道賀,竟然不知道他?!
文世榮微微一驚,忙掛上溫和又可親的笑容:“原來是賈舉人,是小王失禮了。”
賈珠一直幫賈珍忙出殯的事,來見禮前恰好走開處理一樁小意外,便來的遲了些。
“這是御賜之物,他一個小孩子家家,實在受之有愧!”賈珠婉拒。
這文世榮是人是鬼還沒搞清楚,怎能輕易接受對方示好?
珠子的事他還沒想好怎么收尾,還要陷進去一個寶玉?
北靜王眼里不快一閃而逝,淡淡一笑:“不過是串念珠罷了。”
賈珠沖北方一拱手:“怎會?那可是御賜之物,代表著圣明天子!”
其實永泰帝一生賜下的東西數不勝數,早就記不清。
像念珠手串汗巾一類小玩意,完全無需大驚小怪,轉送他人實屬尋常,接受的人只會受寵若驚,倍感榮幸。
但賈珠既然下定決心阻止寶玉與北靜王搭上關系,便死命往嚴重里說。
相比整天喊打喊殺的親爹,寶玉更樂意聽大哥的。既然大哥不讓要,他也不敢要。
再說,詩經里講“脊令在原,兄弟急難”,把鹡鸰比喻成能相互救急救難的兄弟。
這樣一想,鹡鸰香念珠更不敢接,他自問還不配做北靜王的兄弟,他爹他哥都不配呢!
見寶玉也不肯接,文世榮心中失望,面上卻不顯,而是道:“既如此,下回尋了其他新鮮玩意,再給寶玉送到府上。”
北靜王這樣熱情的態度,讓賈珠更加不安。
往日也沒見北靜王府與賈府有過多來往。
時辰也不早了,文世榮又說了幾句場面話告辭:“逝者已逝,你我碌碌之人還要在這塵世茍且,且送登仙之人駕鶴西行去吧。”
賈珍等人請他先行離去,文世榮不肯。
賈府眾人只好再次謝恩,繼續出殯發送馮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