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三天過去,出殯祭禮已成,賈家族人便各自回了家。
唯有賈蓉,說什么不肯回府,要在鐵檻寺結廬為母守孝。
結廬倒是不必,守孝卻使得,賈珍與惜春便也沒有如何勸說,左右不過二十七個月,能靜心思考生與死、未來人生之路,或用來讀書,都挺好。
于是,寧府便又撥了兩千兩銀子的香火燈油錢,把個主持樂的合不上嘴,恨不能拍著胸口保證無論如何都會把賈蓉照料好,不會少一根頭發絲,瘦掉一斤肉。
兄妹倆回到府里好好歇了兩天,才把滿心疲憊散了去。
便是身負內力,體力再好,這迎來送往,也會花去大量精氣神。
精神上的疲憊遠比體力上的疲憊更加讓人疲憊。
這日一早,帶著小公子和賈珍一起用完早膳,惜春便問:“哥哥,既然認小公子為義子,不如請族里人賀一賀?”
賈珍是族長,他要認義子是很便宜的事,惜春只是想讓更多族人知道小公子的新身份,以免被看輕。
賈珍看她一眼,屈指彈了彈漆幾光滑的能映出人影的幾面,道:“且等四十九日后再說。”
“四十九日?”惜春一怔。
賈珍起身,背著手在書房里來回跺了幾圈,又再次坐在櫸木黑漆太師椅上,神色復雜的道:“我打算守孝四十九天。”
妻子去世,丈夫守孝一年,謂之齊衰。
但,顯然賈珍并不覺得馮氏配他守一整年孝。
惜春只覺得悲涼。
便是夫妻感情不好,給生了兒子,還養那么大,又將婆婆送走,打理府上中饋十幾年,沒功勞也有苦勞吧,丈夫竟然覺得她連一年都不配!
從前只曉得哥嫂兩人相敬如賓,卻沒看出感情惡劣如斯!
胸口像壓著一堵墻,讓她透不過氣來。
耳邊又聽道:“等四十九日過后,府上要辦兩件喜事……”
一件是將小公子認為義子,還有一件呢?
惜春抬頭困惑的看向賈珍。
賈珍見她看過去,不自在的移開視線,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掩飾道:“另一件便是……續弦。”
'“續弦?”惜春張大眼睛,“這么急?”都不肯等滿一年!
尤氏要進門了嗎?
想到尤氏,又想到尤老娘,尤二姐尤三姐!
這些人她一個都不想搭理,更不想讓賈珍和她們有勾連,甚至將她們帶入府里。
尤二姐不說了,性子懦弱,隨便人揉捏,是個無害之人。
那尤老娘就是個老潑婦,又生了尤三姐這個小潑婦。
哪有逼著人娶,人家不娶,就跑到人家家門口自殺的?太會膈應人了。
哪怕柳湘蓮眠花宿柳,本身也不是個好東西!
惜春一陣倒胃口,因賈珍不肯為妻守滿一年整孝而產生的兔死狐悲之傷感也徹底消散。
有關將來切身生活,她不免有些急切,急急問道:“是哪一家?哥哥千萬要查清楚,繼室也是宗婦!”
賈珍嘴角微翹,面部表情一下柔和起來,眼里溢滿柔情:“她出身小官之家,家世清白,沒什么拖后腿的親友。放心!”
惜春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看哥哥的表情,顯然是動了真心!那副模樣分明是動了情的少年郎想起戀人時的模樣!
對方出身小官之家?尤氏老爹就做過小官!
惜春又急又氣,脫口道:“可她家里人都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