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笑了一聲:“寶兄弟倒是比薛姨媽還心急。”
寶釵臉一紅,忙笑道:“再別提吃藥。為這病請大夫吃藥,也不知白花了多少銀子!憑你什么名醫仙藥,從不見一點兒效。”
“呀!”幾人不由驚呼,“這是什么病?怪嚇人的。”說的跟絕癥似的,可不嚇人嘛。
寶釵見嚇到眾人,忙又道:“后來多虧了一個癩頭和尚,說專治無名之癥,因請他看了。他說我這是從胎里帶來的熱毒,幸而先天壯,才沒有夭折。若吃尋常藥,是不中用的。”
“癩頭和尚?是金陵哪座寺廟里的僧人?”
寶釵搖頭:“是個游方和尚。開了一個海上方,又給了一包藥末子作引子,異香異氣的,不知那里弄來的。他說發病時吃一丸就好。倒也奇怪,吃他的藥挺靈驗。”
惜春暗想,這藥也是瞎吃的?又沒有衛生食品監督局!
探春卻笑問:“究竟是個什么海上方?姐姐說了,咱們也記著,說給別人知道,要是遇到一樣的病,也算行善積德。”
她這么一說,寶釵心下就有些不痛快。感情我若不說,就是缺德了?
不過,今兒說這一番話本來就是往自家臉上貼金,自然不會放過機會。
因此,寶釵笑著慢條斯理道:“這藥方忒瑣碎。你們聽我慢慢說。”
“要春天開的白牡丹花蕊十二兩,夏天開的白荷花蕊十二兩,秋天的白芙蓉蕊十二兩,冬天的白梅花蕊十二兩。將這四樣花蕊,于次年春分這日曬干,和在藥末子一處,一齊研好。又要雨水這日的雨水十二錢……”
還沒說完,就被寶玉哇哇叫的打斷:“這藥了不得,忒清雅了。想必這藥丸與寶姐姐一樣都是不染凡塵之物。”
你這吹捧也太過了!
探春白他一眼,笑道:“哎喲!這就得三年工夫。倘或雨水這日竟不下雨,這該如何是好呢?”
寶釵笑道:“所以說哪里恰巧有這樣的雨?若是沒雨也只好再等。”
接著,她又繼續往下說:“……白露這日的露水十二錢,霜降這日的霜十二錢,小雪這日的雪十二錢。把這四樣水調勻,和了藥,再加十二錢蜂蜜,十二錢白糖,做成龍眼大藥丸子,盛在舊磁壇里,埋在花根底下。若發了病,拿出來吃一丸,用十二錢黃柏煎湯送服。”
迎春忽然插話道:“這花根可有講究?”
惜春拍手笑道:“對呀。這牡丹花根同玫瑰花根,海棠花根,想來都是不同的。”
寶釵臉一僵,搖搖頭:“這倒沒說起。”
探春雙手合什:“阿彌陀佛,真是坑死人的事兒!等十年都未必這樣巧呢。”
寶釵笑道:“運氣還好。自那和尚說了后,一二年間可巧都得了,好容易配成一料。如今從金陵帶至京城,現在就埋在梨花樹底下呢。”
梨香院,顧名思義,種著一片梨樹。
寶玉又問道:“這藥可有名子沒有?實在清雅。”
寶釵笑著點頭:“自是有的。那癩頭和尚說叫‘冷香丸’。”
寶玉拍手叫好:“晚艷出荒籬,冷香著秋水。果然好名字!”
探春聽了點點頭,又問:“這病發了是個什么情況?”感情,她還沒忘。
寶釵心下不渝,卻還是抓住機會洗白,笑著道:“也不覺得怎么著,只不過有些喘嗽,吃一丸下去也就好些了。”
迎春臉色一松,也笑道:“這并不算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