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岳婿二人酒過三巡,放下筷子,林海道:“現在就把你為難的事兒說一說吧。”
甘草也無奈,并不想沾這事兒,但師父賈珍說他出面比賈家出面好看些。
早早晚晚,他和林家是一家子,與賈家的姻親關系不同,尤其這姻親的紐帶還早已過世。
甘草于是道:“是這么個事兒。前段時間惜春救了個姑娘,那姑娘是寶玉跟前伺候的,因病放出了府,奄奄一息的,偏她唯一的親人聲稱自己是林府莊子上出來的,表妹實際是林府同黛玉一日生的庶長女。”
林海手里的茶碗一顫,撒出不少水去,將衣袖打濕老大一片。
他放下茶碗,閉上眼睛,按著太陽穴,似在回憶,嘴里喃喃道:“同一日生的?”
花朝節。
還記得那日一下衙,就見府上下人滿臉喜色,個個上前磕頭道賀,說什么“姑娘來歷不凡,一出生就百花齊放蝶舞紛飛”什么的。
他自然不相信,可隨著管家去了花園后,差點沒嚇死。
滿園春色,姹紫嫣紅。
這倒還罷了,偏一池子水芙蓉開的如火如荼。
這是二月,可不是六七月盛夏之時!
如此,只能封口,將這些花全都鏟了摘了,埋到泥里。
再一問,妻子生了嫡女,就是黛玉。
還有一個妾室也生了女孩,只不過一落地就夭折了。
不得不說聽到這后一句,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氣。
對賈敏這些后宅夫人來說,這是吉兆,是不凡,但對他這個文官來說,一旦傳出去,定然會被架在火上烤。
到時候,不知道要有多少雙眼睛緊盯著他不放。
偏偏當時他正忙著一件大事……
好不容易把消息封死,哪怕惹得妻子不快,沒想到京城又有消息傳來,二舅兄賈政嫡次子生而不凡,口中含玉而誕。
此時,寶玉都要一歲了,為何才傳出這樣的流言?
若是家里下人沒管好,這消息不該出生時就傳出去嗎?
也是到了那時,他驚覺老丈人家處境尷尬,恐怕未來給不了多少助力!
原來那女孩子竟然沒死?
是的,哪怕知道是賈敏動的手,林海卻并不怪罪,反倒只有慶幸。
送出去一個風險就小了一半,親生嫡女妻子不舍得是人之常情。
只是,這女兒究竟認還是不認呢?
“她病情現在如何了?”林海睜開眼睛,問道。
甘草摸摸鼻子:“已經痊愈,就是身體有些弱,還要調養一年半載。”
“唉。”林海長嘆一聲。
想到這女孩幾次三番都差點丟了命,偏偏還能轉危為安,想來的確有幾分不凡,不由心頭一軟,對甘草道:“已經調查清楚了?”
甘草微微點頭:“確有此事。岳父若不放心,可再派人回江南查問。”
林海擺擺手:“對你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完全沒必要作假。再說,就算弄錯,也不過是嫁出去,不像兒子,會一代代承嗣。
不得不說,古人對血脈傳承的看重非同一般,重男輕女真真寫在骨子里。
“認吧。”林海既下了決心,便不再拖拉,“先打發她表兄透個信,只說寄養,后來失去聯系。”
“好。”
“他表兄不是想回家鄉嗎?我著人安排。擇日不如就日,明兒就將人送來吧。”
“好。”甘草不住點頭。
“等選個好日子,趁休沐,親戚朋友一起吃個飯說一聲就好。”沒必要太張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