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紹祖身上有世襲來的指揮一職,卻跑來京城跑官候缺,要么卷入勢力爭斗失敗,在所轄衛所已無立錐之地;要么衛所貧苦,被榨干了油水。
否則必然不會在京中逗留如此之久。
也因此,賈珍一得知消息,就猜測這五千兩銀子并非借給賈赦,而是送給賈赦,是請賈赦幫忙跑官,上下打點之用。
作為一個外地來的土財主,要不是在京中實在沒人脈,無論如何都不會跑去找老紈绔賈赦。
亦或者這人初入京城之時,打聽到的消息有誤,錯以為名氣頗大的賈赦有能力幫這個忙。
榮寧侯府,說起來也是聲名赫赫。畢竟,四王八公所剩無幾,而兩府卻能毫發無損,怎么看怎么了不起。
至于現在來討還銀子?
極可能賈赦沒辦成,此人另投他人,且這人與寧榮兩府有深仇大恨。
賈政書房里,兩府男丁齊聚。
上好的顧渚紫筍早已冷掉,也沒人去品一口,全都目光灼灼的盯著賈赦。
賈赦大大咧咧的靠著太師椅,翹著二郎腿,滿臉不在意。
他今兒穿著大紅繡大朵黃花的錦袍,腰上纏著玉帶,上面掛著一堆零碎,荷包玉佩扇套等物。
手里還拿著把孔雀尾的羽扇,亮藍發黑,不時扇上一下。
賈政頭疼的看著這位親兄長。
下午在府門外發生的一切,讓他丟盡了臉,這是愛面子的他絕對無法容忍的。
“大哥,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快實話實說!”
從林之孝快馬加鞭將人從京郊請回來,賈赦就一直顧左右而言他,矢口不提五千兩的事兒,只說錢大半花在孫紹祖身上了。
是,他也拿了些好處。但請誰辦事不得給好處。
“這個孫家小子,實在是不講究。”賈赦哼哼兩聲,“你們怕什么?這跑官的事兒知道的都知道,不知道的那都是小人物,有必要在意?”
別說,與兵部交往密切的,西府只有賈赦,少年時的狐朋狗友,中年時的酒肉朋友都有在兵部當官的。
“等著瞧吧,這孫紹祖仕途也絕了。以后誰還敢將他收入門下?翻臉不認人乃大忌也。”賈赦又評論道。
賈政氣道:“他祖上就不是好東西,忘恩負義刻在骨子里,又不是才這一回。可你明知道他孫家不可交,又何必上趕著惹一身騷?!”
賈赦用羽毛扇敲敲額頭嘴里夸張道:“哎喲喲,瞧我這記性!二弟,這話怎么說的?你知道他祖上這德性?誰和你提起過,哥哥我怎么不知道?”
賈政臉氣的一會紅一會白,紅紅白白好不熱鬧。
他猛然站起,指著賈赦,哆嗦著嘴唇怒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明明父親講這事兒的時候你我二人都在。不僅咱們在,母親在屏風后面也聽到了。”
賈赦故作驚訝:“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的什么時辰?你給哥哥我提醒一下?”
賈政有一瞬間懷疑對方真的已經忘記,可在看到對方眼里的揶揄時便明白自己還是被耍了。
一甩袖子,他氣呼呼的轉身就要離去,還是賈璉飛快起身拉住了袖子。
“二叔,大老爺什么脾性您老早就知道,又何苦和他斗氣?”一邊撫著賈政的背,給他順氣,賈璉一邊安慰,“要我說,以前如何此時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查清這姓孫的為何突然發難。”
“哼!”賈政一把推開獻殷勤的賈璉,滿臉憤然的重新入座。
賈珍滿意的看著賈璉,這小子這幾年頗有進益,筆帖式雖然官小,但進步卻不小。或許是時候升一升了?
賈珠面無表情的垂目看地,仿佛那里有一朵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