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在旁聽見這些話,心里越發難過,便喝退趙姨娘,自己上來委婉勸解。
誰知,恰有不長眼的來回說:“棺槨都做齊了,請老爺出去看一眼罷。”
賈母聽了,如火上澆油一般,開口便罵:“是誰做了棺槨?”一疊聲喊著嚷著要把做棺材的拉出來打死。
正鬧的天翻地覆,不可開交,忽然聽到隱隱的木魚聲響,還有人念道:“南無解冤孽菩薩。有那人口不利,家宅顛傾,或逢兇險,或中邪祟者,我們善能醫治。”
賈母、王夫人聽見這些話,哪里還坐的住,死馬當活馬醫,也要使人去請,大聲喊著快快請進來給瞧一瞧。
賈政雖不自在,奈何賈母的話哪里能違拗。
又一想,如此深宅大院,重重院落,竟然能聽的這樣真切,說不定真是高人。
心中納罕之下,便命人請了進來。
眾人舉目看去,原來是一個癩頭和尚與一個跛足道人。
和尚雖說腌臜又滿頭癩瘡,卻面相不俗,鼻如懸膽兩眉長,目似明星蓄寶光。
而道人呢?雖然是長短腳,卻有幾分仙風道骨。
賈政就問:“二位道友在何處掛單?”
癩頭和尚笑道:“老爺不須多話。因聽聞府上人口不利,故特來醫治。”
賈政道:“倒有個人中邪,不知你們有何符水?”
跛腳道人哈哈一笑:“你家現有稀世奇珍,如何還問我們要符水?”
賈政聽這話有意思,心中一動,因說道:“小兒落草時帶了一塊寶玉下來,上面說能除邪祟,誰知竟不靈驗。”
癩頭和尚道:“你哪里知道那物的妙用。只因他如今被聲色所迷,故不靈驗了。你且取來,待我們持頌持頌,只怕就好了。”
佛家念經念咒稱之為持頌。
賈政聽了此話,便要將寶玉脖子上那玉取下。
誰知那玉竟然好似裂開一般,一道細長的白色紋路刮過溫潤光滑的表面。
見此,賈政不由大怒:“玉如何這樣了?”
襲人上前一看,也是大驚,喊:“許是被打裂了!”
寶玉身上有傷,偷跑出去的事根本瞞不下,闔府皆知。
賈政等也查清了動手的是孫紹祖,但孫紹祖已經手腳俱斷,又不能再追究,只能忍下。
“為何沒看住他?!”賈政再一次怒吼。
“拿來罷。”癩頭和尚道。
賈政只好取下那玉來遞與他二人。
癩頭和尚接了過來,擎在掌上,長嘆一聲道:“青埂峰一別,轉眼已過十三載!人世光陰,如此迅速,塵緣滿日,若似彈指!可羨你當初天不拘兮地不羈,心頭無喜亦無悲。而如今呢?粉漬脂痕污寶光,綺櫳晝夜困鴛鴦。”
跛腳道士哈哈笑道:“沉酣一夢終須醒,冤孽償清好散場!”
癩頭和尚也是一笑,摩挲著那塊玉道:“此物有靈,不可褻瀆,懸于臥室上檻,除親身妻母外,不可使陰人沖犯。三十三日之后,包管身安病退,復舊如初。”說著扭頭便要離去。
賈政見二人似乎真是高人,便想結交一二,說說話拉近感情,就請二人吃茶,還想奉上謝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