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當!”
春熙院儀門外的落地大鐘敲響九下的時候,賈珍已經在廳里走來走去近半個小時。
秦氏早就看不過眼,去了榻上看書。
她懶懶靠著引枕,手里拿著本游記,正是黛玉新出的《新廬食單》。
書封是幅簡筆畫,寥寥幾根線條將盤子臥著大龍蝦的畫面畫的惟妙惟肖,甚至連龍蝦眼珠子里的恐懼都撲面而來。盤子旁邊還放著雙筷子,一直一歪,莫名就有種迫不及待感。
書里除了介紹各種海鮮的烹飪方法,如金齏玉膾,清蒸,清燉,紅燒,油煎,熬煮,蔥爆等等外,還介紹了新廬的美麗風光及地方風情。
書中娓娓道來,讓人如處實地,代入感沒得說。
不信,瞧瞧讀的津津有味的秦氏就知道了。
“怎么當了娘,竟會這么磨蹭?這個臭丫頭。”賈珍嘴里嘮叨個沒完。
這句埋怨的話這些天已經說了不下百遍。
要讓秦氏說,丈夫可真夠矯情的。想妹子,想外甥,妹子沒空來,就不能放下架子親去靖海侯府瞧一眼?他偏不,就在家里等著。
老頭子真是上了歲數了,嘴碎嘮叨一個都不少,秦氏隨他去,并不是很想搭理。
“兼美,你說惜春今兒會來嗎?我瞧著天上飄來一塊烏云。”人家嘮叨,還要求回應。
秦氏心神都在書里,嘴上無意識的應著:“來。刮風下雨也來。”
賈珍不高興了,擺著手:“那怎么行?孩子涼了冷了可不行,容易生病。我這里又沒什么急事,天晴了再來也沒事兒。”
秦氏隨口道:“你不是醫術好嗎?沒事兒。”
賈珍不高興了:“醫術好也不能不小心,生病能是鬧著玩兒的么。”
秦氏就道:“那就不來。”
賈珍還是不高興:“你說說這臭丫頭,昨兒來多好,一整天都沒一片云一絲兒風。她偏挑了今兒,又有風又有云的。唉,也不知道能不能來。”說著,幾步走到屋檐下,背著手左看看右看看,不住唉聲嘆氣。
秦氏抬頭看他一眼,又看看天,微微搖頭,沒搭理,繼續看書。這人分明沒事找事呢,天上不過飄了一絲云彩,哪里會下雨那么嚴重?杞人憂天。
賈珍站在屋檐下看著下人搬弄花草。
他指著一盆墨龍臥雪的珍品菊花道:“這盆不錯,搬到廳里,等姑奶奶來了,好讓她瞧瞧。”
打理花草的孫婆子忙點頭稱是,搬起花盆往廳里送。
等放好,又被賈珍指使著搬那盆開的正燦爛的蟹爪蘭,嘴里還嘟囔著:“這盆臭丫頭一準兒喜歡,瞧瞧,多熱鬧,都放一塊兒,等走的時候,搬車上。”
又想到什么,回頭沖秦氏喊道,“去年皇上賞的軟煙羅我記得還有一匹銀紅一匹雨過天青色,都給惜春帶走。”
秦氏心里有些不高興,這兩匹布她正打算給弟弟秦鐘、兒女,各做一個帳子,連蓉兒媳婦都沒給,這轉臉就沒了。沒開口答應。
賈珍毫無所覺,又道:“云錦蜀錦也各給一匹,給兩個外甥做袍子,這天兒不冷不熱,剛好穿。”
秦氏還是沒答應。
賈珍嘮嘮叨叨又數起家中還有哪些好東西,能給妹子帶回家。
秦氏越聽越不高興,自己一大家子都不過了,好東西全送給妹子?兒女親事定了,要攢聘禮嫁妝,能不留點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