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府的奶嬤嬤可是肥差,那是要跟著主子一輩子的,過的是大富大貴的日子,比六七品小官家的日子還富貴,多少人削尖腦袋花銀子找門路往里奔,她這也是托了貴人的福。若是保不住,能悔斷腸子。
想著想著,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將懷里的喬三給甩出去。這讓喬三更加不滿,這人實在不得用,便抬眼狠狠地瞪了王嬤嬤一眼。
被瞪的王嬤嬤嚇得一啰嗦,趕緊收攏心神,再不敢胡思亂想,只一心一意地順著抄手游廊往榮禧堂跑去。
春華跟在后面一路小跑。她年齡不大,腿短力氣小,自然是跟不上王嬤嬤一個成年婦人的腳步,可不就跑的氣喘吁吁。不一會,便小臉通紅,鼻孔更是噴出兩條白色的霧氣,跟西游記里的妖精似的。
不止她,小廝夏至、秋分同樣如此,看得趴在王嬤嬤肩上的喬三心里直發笑。
別說,這人火來的快,去的也快。因心有倚仗,又是眾目睽睽之下,反倒不用擔心再有人偷偷下手害他小命,人自然樂觀。
一行人風一般跑著,喬三小手指了指夏至:“你去告訴大老爺,說我被人丟進荷苑湖里了。”又指了指秋分,“你同樣將這事兒報給國公爺,就說湖里還有個兇手,讓人去瞧瞧還活著沒。”
“是,瑚大爺。”夏至、秋分忙聽話地去報信了。其實從喬三一出現在荷苑門口,便有想巧事想立功的仆人去了賈赦夫婦跟賈代善夫婦跟前報信,只是府里院落大,還沒跑個來回呢。
喬三將一干人等支開后,長長出了一口氣。他還是不太習慣這種身邊圍滿仆從的日子,尤其丫鬟小廝不過十歲左右,還都是童工!心里不落忍,又要用人,便只能使喚使喚歲數大的婆子了。
一連跑了一刻鐘,喬三一行才來到榮禧堂,可見這府上的面積著實不小。
榮禧堂自然是不一般的,大院落里正面五間正房,左右兩側各數間廂房,各有小門來往,四通八達,軒昂壯麗,看著就不一般,是榮國府最氣派的建筑,無疑是榮國府的權力核心。
走進堂屋,迎面是一個赤金九龍青地大匾,上寫斗大的三個字“榮禧堂”,后面還有一行小字:“某年某月,書賜榮國府賈源”。
去過故宮天壇的想必都見過類似的大匾,要不說紅樓是曹公影射愛新覺羅一家子的事呢。
正堂下首靠墻的紫檀雕螭大案上擺著三尺來高的青綠色古銅鼎,懸掛著待漏隨朝墨龍大畫,一邊是金蟭彝,一邊是玻璃盒——這或許就是所謂的“鐘鳴鼎食”,能早朝面圣,備受恩寵的人家。
不止如此,這同樣說明玻璃這會還是價格高昂的寶貝,要不一個破玻璃盒子能同金蟭彝比?金蟭彝可是青銅祭器,在貴族家中也是貴重的陳設品,能與其并駕齊驅的顯然只有價值相當的物件。
眼神掃過玻璃盒子,喬三微微撇了撇嘴,眼中不屑一閃而過。
繼續打量,好與腦中的記憶一一印證。
兩溜十六張楠木交椅并排擺著,正中墻上掛著一幅烏木聯排,字跡鏨銀:“座上珠璣昭日月,堂前黼黻煥煙霞”。下面還有一行小字,原來是東安郡王穆蒔手書。
東安郡王也是四王八公小團體中的一員。
后來有個南安郡王在南海沿子兵敗被擒,算算時間,該是這個題字的東安郡王同輩南安郡王的兒子或者孫子。
這也從另一方面佐證,東安郡王與賈府的關系很親密,不亞于北靜郡王。但有趣的是這個東安郡王在書里只有在這里出現了,西寧郡王自始至終都沒露過面。
四王八公明目張膽的聚會只有一次,便是秦可卿出殯的時候,出席的都是小輩,各家中的世子、孫子。
反正,在喬三眼里,榮國府為大團迷霧圍繞,更有數不清的秘密隱藏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