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妻子想排除異己,安插自己的人。畢竟,母親身邊的人習慣了高高在上,倚老賣老不尊妻子的命令已經不止一次,哪個當主子的能一再容忍?
府中人浮于事,不僅花費甚巨,還容易引發矛盾,為人所乘。他就不相信,府上沒有其他勢力的眼線。若時不時地在背后捅自己一刀,哪里還有余力應付朝堂上的事?便是不會讓自己損失慘重,可也膈應人不是?得想個法子處理掉這個隱患,需妻子好好配合。
想到這里,賈代善又看了賈史氏一眼。
夫妻二人目光相接,迅速交換了想法,很是默契。
隨后數天,賈湖非但沒有被送回父母身邊,反倒被挪到榮禧堂賈代善所住房間的耳房里,徹底養在了祖父母膝下。
賈代善與賈史氏聯合,一邊大肆清除榮國府里別家的眼線,一邊將那些狐假虎威、欺壓良善、奪人家產的管事們送去衙門明正典刑。
等整頓了大半個月后,府里伺候的仆人只留下不到三分之一,許多根深蒂固的世仆之家要么全家被放為良民,要么遷到下面的莊子上,留下的都是些精明能干且口碑為人都不錯的人選。
榮禧堂賈代善書房。
隔著紫檀大書案,賈代善與賈湖祖孫二人相對而坐。
“瑚兒,祖父整頓府上這件事你怎么看?”賈代善把玩著“五子登科”羊脂玉手把件,閑閑靠著官帽椅,問對面的孫子。
賈湖正襟危坐,看著對面神情看似不經心的賈代善,知道對方在不著痕跡地考校自己,忙認真答:“從前瑚兒聽祖母說,京中像咱們這等人家,從來只有增加伺候人手,沒有削減的。好似大家伙兒覺得只有家里敗落了,才會去處置下人。”
賈代善點點頭:“的確有這種說法。那么瑚兒可是覺得咱們府上也敗落了?畢竟這次你祖母可是裁掉了一兩百人呢。”
賈湖不是真的孩子,自然對祖父母大刀闊斧地行動大為贊賞。
朝廷有冗官冗員,榮國府難道沒有?這次動手,剜掉了不少惡瘤爛肉,尤其將違法的管事、掌柜送官,還給榮國府刷了一波聲望,賈家的名聲肉眼可見地好了不少。
這些都是他在祖父理事的時候聽到的。
沒錯,賈代善已經著手培養長孫,每天上午處理府中內外事務甚至朝堂事務時都將其帶在身邊。
賈湖只要默默觀察,思考遇到哪一類事務祖父會如何處理,而這種處理是基于什么考量的。想通這些便是很大的進步。
可以說,賈湖的學習之路是賈赦賈政兄弟不能比的。
這不能不讓長輩羨慕嫉妒恨。不止一次,二叔請安過后,每每看到他都紅了眼,回去越發折騰二嬸王氏,估計是想趕快生個兒子,搶一波關注。說不定賈珠已經在王氏的肚子里了。
“祖父做的對。”賈湖皺眉想了想,將自己的看法娓娓道來,“聽說咱們家吃的雞蛋是一兩銀子一個,但市集上只要兩個銅錢,整整貴了五百倍。若是祖父不整頓,家里再多的銀子也不夠花的,也不知道會流到誰的口袋里去。我聽春分說,他沒來府里前,一家五口一年才花五兩銀子,就這不管吃穿都算好的,能隔三差五吃肉呢。”
賈代善微微點頭:“我記得這個春分好像是你自己收的。”
賈湖點頭:“春分家做小生意,收入不錯,被村里的混混勾結小吏盯上了。去年清明,孫兒踏春碰巧遇上了,便救下了他家。為了報恩春分便要賣身給我做小廝。我看他頗為憨厚,眼神又清明,便收下了。”
賈代善笑道:“這小子還挺機靈。我榮國府長孫的小廝可是不少人搶破頭的。”
“孫兒知道他家是想找個靠山。只要不危及孫兒,孫兒覺得被人借勢也沒什么。再說,就算春分有幾分小心思也正常。誰還沒個私心?孫兒頂頂看不上愚忠的人。”
賈代善一聽,眼神一亮:“哦?為什么?忠心不好嗎?哪家人不看重忠心的手下,偏你不喜歡。”
“祖父這是偷換概念。愚忠和忠心是兩碼事。在孫兒看來,愚忠的人往往能力一般,只能靠一而再再而三表現自己的忠心讓主子重視,他知道自己能力不足,便只能用忠心打動主子。這種人往往死心眼,刻板。若是讓孫兒來用人,孫兒寧愿用那些處事靈活,略有私心的。”
“瑚兒就不怕這樣的人叛主嗎?一旦危機來襲,對方可能反手便將主子給賣了,因為他心思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