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么回事。”陳輿沒有急著追問,而是禮貌地附和了一句。
衛太貴妃繼續講述,“因為鏡臺上風景好,能看到鏡湖,照著心里明鏡一般,能夠提醒做皇帝的,不忘天恩祖德,不忘天下。再說了,鏡臺上,又能望著東宮,看著陛下最心愛最得意的兒子,還能望見院子里其他的皇子皇侄,好督促他們上進學好。往北看,還能看到百姓們住的地方,又能望到禁軍的總兵衙門和各大省尚書的衙門,這個道理你懂的嗎?”
“孩兒懂的。”
衛太貴妃嘆了口氣,“你大伯父在位的時候,立過太子陳煌,你知道吧?”
“是。”
“等你二伯父繼位,終究是心里容不下他。”衛太貴妃仿佛不忍似的,頓了頓,“你知道煌兒死在哪兒?”
“鏡湖?”陳輿這次追問了。
“是,也不是。當日有幾個重臣和幾位大將在場,你二伯父喚陳煌到面前,檢查他的書法。后來,以他私自練習只有天子才能寫的敕字為理由,先是逼他吃了幾粒苦杏仁兒,接著又親自將其杖斃。當然,到底他在岸上的時候,還有沒有一口氣兒,誰都不知道,然后,就被扔進鏡湖里了。”
舒景帝殺親掉侄子鞏固皇位,不是秘密,但怎么殺的,陳輿是第一次知道。
蓮意確實前兒才從金北那里聽過這段往事,如今更是驚出一身冷汗來。她不知道為何,向簾外看去,尋找著金北。
她只能看到金北的一雙靴子,等等——居然還有他的手。
那手一看就是金侍衛的。盡管才相處了幾日,但是蓮意認得出來。
那手乍一看是低下來整理靴子的,但是正在向著簾內輕輕劃著小圓圈兒。
蓮意的心安定下來。
“尸首呢?”陳輿的聲音有些啞。
衛太貴妃保持著節奏:“那個嘛。當然不能留在宮里。但是找了水鬼下去尋,沒尋到。”
“什么?”
“后來把鏡湖水都抽干了,還是沒有。水倒是紅的。”
舒景帝到底心里不安,找高僧道士做法,還在宮里四處尋找。一無所獲。最后聽了不知道誰的建議,把鏡臺平了,把那院里的平房留著,皇子們、世家子弟們,都搬了出來,那里漸漸成了冷宮。
鏡臺的土石,還有不知道哪里弄來的土方,把鏡湖填滿。
舒景帝的身子,漸漸病了下去。
第二年春天,那塊荒地上長出了幾棵杏樹。
舒景帝不敢砍,命人又買了數百棵杏樹載上,把那幾棵,淹沒在了其中。
衛太貴妃講完了故事,陳輿沒再說話。
他對杏花林的往事雖然有些吃驚,但畢竟見過更血腥的事。他不說話的原因,是摸不透衛太貴妃為什么忽然提起這些。
老人家就此打住了往事,把話題扯回到蓮意身上,“所以,徐家這么個孩子,八字軟弱,住在那附近,怎么能不中邪呢?”
陳輿終于開口了,簾內人簾外人都有些沒想到,他的回應是這樣的。
“那,孩兒還是先告退了,改日再來拜見您。孩兒趁著時間還早,要去請父皇母后的安,順便求他們趕緊下聘,再把日子定了,封徐蓮意正式做孩兒的側妃。只怕有了這個頭銜,壓得住邪祟。”